叶轻筠张臂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我早上刚到城门,听说你们要上山泡汤,便索性先过来帮着收拾。至于我为何会过来……”
她眼里泄出狡黠的光,幽幽看了某个灰溜溜躲在马车后头默默拴马的人一眼,笑盈盈道:“头先我跟指挥使大人打了个赌,堵一次离京畅游的机会。我赢了,所以就过来找你咯。”
元曦长长地“哦”了声,意味深长地朝鹿游原的方向觑了眼,笑问:“这是什么赌局,竟能叫堂堂北镇抚司指挥使,朝堂正三品的大员,输得这么惨?”
当初跟南缙使臣比试都不曾输过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心甘情愿输给一个姑娘,且还毫无怨言了?
可真是稀奇。
鹿游原从头到脚都哆嗦了下,咬着牙,恨不能将这丫头嘴缝上。
叶轻筠没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以为她是真对这事好奇,两只眼睛都绽开光,拉住她便是一顿讲解。
鹿游原这才松了口气,以为总算逃过一劫。
可这口气才吐到一半,他就听马车旁的某人,用同样的口吻,打趣问:“所以到底是什么赌局,能叫堂堂北镇抚司指挥使,朝堂正三品的大员,输得这么惨?若是不能给孤一个合理的解释,鹿大人不如将这位置让出来。孤找个不会输的人,帮你赢回来。”
卫旸沉着脸,收回被冷落在半空中许久的手,负到背后。视线自他眼底射出,宛如毒蛇嘶嘶吐着寒信。
鹿游原头发丝都禁不住哆嗦,抖着指头,跳着脚,直戳卫旸脊梁,“你你……你假公济私!人家不搭理你,你去找人家说理啊,作何拿我出气?”
卫旸只“嘁”声冷笑,才懒得同他讲理,冷冷丢下一句:“锦衣卫指挥使玩忽职守,罚奉半年。”便震袖扬长而去。
鹿游原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昏厥。
不过是没牵到人家手,就罚了他半年俸禄。若是人家一时兴起,说这几日要与好姐妹同吃同住,这家伙还不得要了他的命!
马缰都还没来得及系好,鹿游原便跟上去,誓要跟他理论到底。
可他嘴巴还没张开,后头马车便传来一道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众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就见一只美人觚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云旖和云雾敛分别直挺挺地站在碎瓷两边,脸色皆不甚好看。
第81章 汤泉
糟糕, 光顾着跟叶轻筠说话,倒是忘了他们俩。
虽不知道两人又发生了什么,只端看目下这不尴不尬的状况,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元曦连忙过去, 看了云雾敛一眼, 对云旖道:“已经到地方了, 咱们进去吧。我让窃蓝给你收拾一间临湖的屋子, 你先歇息一下, 晚间咱们在一块泡汤泉,如何?”
“这主意不错。我方才去采过点,后山那片池子景致又好, 水质也干净, 等休息好,我带你们过去。”叶轻筠也过来帮忙打圆场。
她虽跟他们都不甚熟悉,但来之前她也听鹿游原说起过云家两“兄妹”的事,知道也不奇怪。
云旖有些不大习惯旁人对自己这般热情,无措地低头站在那。时不时抬眸觑一眼周围, 视线相接前又很快低下去,指尖紧张地绕着裙绦,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虽说早间, 她已经和卫旸滴血验过亲。血珠完全融合, 加之又有当年包裹她的襁褓和奇楠佛珠,证据确凿,她就是十八年前流落民间的四公主, 身份比在场大部分人都要尊贵。
可这性子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
元曦瞧着她, 仿佛看见了当初刚进宫的自己, 心尖不由抽疼, 声音放得更加和缓:“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边说边伸出手,想去牵她的手安慰。
指尖才触及,一直安静不动的云旖却似惊弓之鸟般,手猛地颤了颤,飞快缩回去。抬头直盯着元曦瞧,杏眼张得滚圆,瞳孔在眶里微微轻晃,盛满不安和惊恐。
元曦忙停下动作,不敢再动。
云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启唇要致歉。
边上却传来一声冷笑,“谁碰你都不行,只有那孟之昂可以。到现在还随身带着他的东西,是打算为他守一辈子寡吗?”
云旖睫尖一颤,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抿唇重又低下头,捏拳踟蹰良久,才道:“这不是他的瓷瓶,是父亲留给我的……”
声音极小,却满是不甘和委屈。
云雾敛心头趔趄了下,忙张嘴道歉。
云旖却没搭理他,只转身径直朝山庄大门去,一次也没回过头。
相识这么久,第一次见她这般强硬,且还是在云雾敛面前,大家都情不自禁小吃了一惊。
小桃背着包袱小跑着跟上去。
元曦狠狠剜了云雾敛一眼,也跟叶轻筠一道追过去。
剩云雾敛一人空抬着右手,站在那片碎瓷旁独自吹西北风。
鹿游原哼笑了声,抬起手肘撑在卫旸肩头,散漫地把弄着手里的马鞭,意有所指地说:“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似在谁身上看到过?是谁呢……哎呀,怎么一下想不起来了?”
他不住抓耳挠腮,一副想不到答案,很是苦恼的模样。
可瞥向卫旸的眼神,狡黠笑意呼之欲出。
分明还在为方才的“罚俸半年”耿耿于怀,借题发挥,携私报复。
卫旸也笑,却完全不上套,只垂眸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不紧不慢道:“想不起来也无妨,天生我材,各有用处,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孤这样过目不忘的。你若实在想知道,改日孤让元元去寻那叶姑娘商量一下,让你切身感受一下,不比你在这绞尽脑汁还没个结果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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