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送到她面前,全是依照她口味特特做的。她一手托腮,举着筷子在半空点了半天,却愣是一口没动。
“你这是打算绝食绝到底了?不过一个云雾敛,也能把你气成这样。看来我是真有必要找个浴桶, 灌满热酒,把那家伙丢进去泡个七七四十九天,好好给你出一出这口恶气。”
卫旸刚忙完外头的事, 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便迫不及待赶回来陪她。
一进门瞧见她这副颓唐的模样,他便忍不住揶揄。
可说归说,他到底是舍不得看她这样折磨自己, 自去小厨房重新做了一顿开胃的饭菜, 又抱她坐在自己腿上, 一口一口亲自为她吃。
窗外素雪纷纷,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茫茫的白,俨然一个冰雪堆砌成的琉璃世界,窗内却是无尽暖洋。
炉子虽不及铜雀台的烫,灯火也不似帝京那般明亮,但有彼此,他们也就足够了。
用过晚膳,元曦也总算恢复一点精神。
两人各自去净室沐浴,卫旸先,元曦后。
待元曦梳洗完,擦着半潮的长发出来,卫旸已然换好寝衣,闲闲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他人生得颀长,单支起一条腿--------------?璍。半湿的墨发叫绛紫镶白玉抹额束着披散在背,在灯下泛起朦朦的光,衬得他整个人尤为闲适散淡,望之俨然。
清风一段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元曦心头作跳,恍惚便冒出这么一句。
回想他进门后的一切,吃饭、沐浴、窝在一块闲话家常,明明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事,却也是她曾经期许了整整六年的愿望。虽道阻且长,最后她还是修成了正果。
相较之下,云旖却……
元曦不由咬住下唇,垂了眼。
可还没等她伤春悲秋完,她腰肢忽然被人搂住,双脚紧接着离开地面。尖叫声刚到嘴边,她便落在一片软衾上。额头贴着男人宽阔的胸膛,腰肢在他臂弯里轻颤。
“怎么才一会儿不见,人就又变成这样了?”卫旸单手支头,侧靠在软榻上垂眼看她。
语气饱含责备,细听之下,满满又都是担忧和关切。
元曦摇摇头,本能地想说:“没什么。”
可嘴巴还没张开,卫旸便抬手捏了捏她下巴,状似警告地说:“不许敷衍我。”
元曦哑了一瞬,怨怼地嗔他一眼,还是张臂抱住他劲瘦的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老实道:“云旖的事,我还是放心不下,要不明日我再去寻云雾敛说说,同他道个歉?”
说到这,她眉眼枯萎下来,“早间是我太冲动了,不该任性打那一巴掌。关键的东西一句都还没问,就直接从酒肆里头跑了出来,误了你的大事。”
她一向是很能克制的,不会轻易被自己的情绪左右。
然这次的情况也实在特殊。
因着同云旖有过一段相似的经历,她不自觉便把自己代入其中。想着卫旸同她说那样的话,她即便知道不该逞那一时之快,可还是忍不住。
现在好了,彻底跟云雾敛闹掰,别说云旖的事,卫旸身上的毒也没了着落。便是找着了那条关键的那浮萝鱼,也没人给卫旸制解药了。
这可如何是好?
元曦咬着唇瓣,懊悔不已。
瞧了眼外头的天色,还算不上太晚。这个时候赶去酒肆再找一趟云雾敛,顺利的话,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赶回来。
而事实上,她也真从他怀里坐了起来,正预备往脚上套罗袜。
卫旸却揽着她纤细的柳腰,一把将人捞回怀中,“为何要道歉?不过一个巴掌而已,打就打了。头先你打我的时候,可没这么扭捏。”
这话听着是在安慰她,可仔细一想,这最后一句怎么还品出了一丝酸溜溜的委屈?
想起先前永春园宴上给他的一巴掌,元曦斜他一眼,娇声娇气地哼道:“想不到胸吞万流的太子殿下,还这么记仇。都哪个年头的事了,竟还拿出来计较。再说了……我打错了?”
她扬起脖子,撅起嘴,眼珠子在眶里“滴溜溜”不停转,分明是知道自己不占理,却偏还能撑起一副“她就是万物之理”的模样。
卫旸撇嘴哼了声,捏她脸颊,“你啊,也就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胆儿了!”
元曦“嘁”了声,懒怠搭理。
不过经这一闹,她心情也的确舒服许多,重新抱住他,往他怀里蹭,“那云旖之事,你打算如何解决?而今咱们虽有证据能证明,云旖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流落民间的四公主,可到底欠缺了关键的东西,譬如……”
血缘。
没有验过亲缘,到底不好轻易确认身份,更别提回归皇室宗谱。奇楠佛珠的确能顶一部分事,可没亲眼看见血珠在水中融为一体,谁也不敢打包票。
眼下麻烦也就麻烦在这里。
自打昨日,她去停云苑,闹得云旖犯病之后。孟之昂便起了警觉,将云旖挪出停云苑也就罢了,现在还直接送出了府。具体送去了哪里,也美人迟暮知道。
他们派暗卫去打听,也得花一些时候。
即便真打听出来了,依照云旖现在的状况,也根本不会配合他们滴血验亲。到时再刺激一下,没得有把人吓出毛病。
倘若云雾敛在,或许还能安抚她一下,可偏偏……
“怎么办呢?”元曦苦恼皱起眉,一张脸都快垮到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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