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云雾敛不服气,还想顶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才嘟嘟囔囔老实下来。
屋里也总算有了片刻安宁,元曦舒了一口气。
这件事之中,她是外人,原是不好插嘴的。但就目前的情况看,还真得她出面说话。
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元曦也懒怠废话,开门见山道:“喝酒不犯法,云公子自然有这权利,想喝多少酒喝多少,谁都无权干。我和殿下今日,也并非是过来拦着你买醉。不过是遇上了一些事,想过来问一问你。”
顿了一顿,她直视着云雾敛的眼睛,平静问:“云旖可是十八年前,你家父亲收养的孩子?”
云雾敛眼睫几不可见地轻颤,目光瞬间变得警觉,自上而下仔细审视了遍元曦,只问:“你问这个做甚?”
虽没有直接回答,然这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元曦心里大约有了数。
卫旸更是早没了耐性,直接道:“因为她可能是孤的妹妹。”
云雾敛愣住,似是没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愕然看着他,干干眨巴了两下眼,不可思议地:“哈?没事儿吧你?”
就算真的寻妹心切,也牵扯不到云旖身上啊。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们没打算把云旖怎么样。况且没有根据的事,我们也不会乱讲。”元曦从怀中摸出一个帕子,将四角展开。
云雾敛梗起脖子瞧了眼,“嘁”道:“这不就是殿下一直戴在手上的拿串奇楠佛珠吗?也能拿来当证据?”
元曦看他一眼,叹声朝他走去,将珠子往他手里一塞,“如果是殿下手里的拿串,自然算不得证据。可若是云旖的呢?你觉得它算不算证据。”
云雾敛怔了怔,狐疑地看了眼元曦,又拿起手里的珠子仔细察看。
他是卫旸的大夫,时常在卫旸手上扎针,对他腕上那串奇楠珠子自然再熟悉不过。很快,他便捏着那块刻有“感念”的琥珀坠脚皱眉“嗯?”了声。
“这是从云旖的居卧里发现的。”元曦缓声解释,“我托人打听过,珠子的确是云旖的不假。听说,还是她父亲临死前留给她的最后一样遗物,要她千万保存好。可是这琥珀上的字迹,分明是先皇后的……”
说到这,元曦没再继续,只歪头观察云雾敛的表情。
卫旸也跟着看过来,上下浓睫密密交织,让人分辨不出他眼中的神色。
云雾敛始终低着头,薄唇抿成一道直线,没说话。修长指节捏着古朴的佛珠,更衬其白皙如玉,隐隐地,还迸起几根青筋。
良久,他却是冷哼一声,将珠子又塞回到元曦手里。
“她是谁的妹妹与我何干?那天你们也都看见了,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你们来找我也无用。想认她回去啊,不如直接去找孟之昂。那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吗?说话可比我这个‘哥哥’有用多了。”
垂在袖底的一双手却始终紧攥成拳,他却恍若不知,只冷笑着拒绝与她有关的一切事物。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凉薄,仿佛在说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外人,语带嘲弄。
末了还欲补充一句:“她便是死了,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屋子里震响,绕梁不绝。
云雾敛抚着红肿的左脸,呆呆怔在原地。
站在屋外守门的人,心肝也跟着蹦了蹦。
“她那么盼着你能救她脱离苦海,你就是这般回应她的?!”元曦气如山涌,右手掌心火辣辣地疼,她却根本顾不上搭理,只怒目瞪着面前的人,恨不能一巴掌直接将他打死。
虽说这世上没有人,能对另外一个人完全感同身受。可是那天,看着云旖听她说起云雾敛,那混沌的眼眸里一瞬绽开的光亮,元曦到现在都还遗忘不了。
只觉那一瞬,她仿佛又看见了曾经坐困铜雀台的自己,卑微又胆怯。
心里明明有所奢望,却无法同任何人言说,尤其是他。借着人群偷偷瞧他,又不敢比别人多看一眼,只能趁着夜色昏昧,小心翼翼地眺望一眼不远处的灯光。
那灯火渺如萤虫,却能将她的心照得亮亮堂堂。
然这样的心意,却被他这样轻易地否认了?
“姓云的,我不管你之前到底为何要离开云旖,也不想计较你和孟之昂之间的种种。但就现在,你连去见她一面的勇气都没有,我还真就看不起你。”
愤然甩下这么一句话,元曦震了震衣袖,拉着卫旸扭头就走,连多余的眼神也懒得给他一个。
徒留云雾敛一人,在破窗而入的潇潇风雪中孑然独立,形影相吊。
在芙蓉城住了十多年,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原来南方的大雪竟这般冷,他稍稍一喘息,都是钻筋斗骨之痛。
第74章 冬夜
少了云雾敛的帮忙, 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那浮萝鱼得找,云旖也得救,关于她的身世也必须继续往下调查,还有十八年前那桩旧案……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事, 轻易懈怠不得, 实在不是一蹶不振的时候。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真正做起来, 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自酒肆回来, 元曦心情便不甚明朗。卫旸在的时候倒还好,她还能牵一下嘴角。卫旸出去忙应酬,她便恹恹窝在美人榻上看雪, 一动也不想动。
任凭窃蓝和银朱使尽浑身解数, 也没法让她露出半个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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