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若孤是你,孤早就走了。”太子声音里透着一股凄然。
是以,他才害恐慌
怕她当真同自己一样无情,将他丢弃在这儿,也并非是怕死,而是怕她遗弃了自己。
太子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自己的过往,心头一凉,哑声道,“韵儿,我这回是当真要死了,我怎么想到了儿时之事。”
人死之前,都会去回忆一番自己的生前。
唐韵也被吓到了,忙地道,“殿下瞎说,殿下想到什么了。”
太子道,“孤很优秀。”
唐韵:......
他果然死不了。
“父皇便是这般夸我的,每回见了我,都会抱着我自豪地道,‘皇后给朕生的儿就是不一样。’孤觉得很好听,也很喜欢听,为了不让他失望,孤不停地去看书练字,不停地努力,最初确实是为了被夸,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反而一日不看书,一日不努力,浑身都难受,稍微有所懈怠,孤的心头便会生出愧疚,总觉得对不起父皇母后,对不起天下的百姓,想着若是孤能将懈怠的功夫,用在了读书上是不是就能多看几本书,懂得更多,若是用在了习武之上,孤是不是就能多学几招保命的招数。”
太子一口气说得太多,停下来喘了一阵,又才接着道,“每每一想到这些,孤便会加倍努力,没日没夜的赶,终于将自己赶成了才,人人都敬佩孤,怕孤。”
唐韵心头一动,看向了他。
太子的头已经靠在了她的颈项处,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虚弱地仿佛连气息都没了。
唯有一张嘴在动,当真有了那么几分像是在交代遗言。
他也挺不容易了。
唐韵借着他的话,说服他一定要活下去,“殿下既然这般辛苦,才得来今日的成就,若是当真去了......”多可惜。
“韵儿,你别......打岔。”
唐韵:......
唐韵闭了嘴。
太子被她一打断,昏沉沉的脑子,废了好大劲,也没想起来,自己适才还要说什么了。
他太累了,还是长话短说。
“孤这一生都在循规蹈矩,极为重原则,做任何事之前,都会先去衡量利弊,不会去走半点弯路,更不会为了人情去打破自己的计划,哪怕只是稍微麻烦一些,孤都不想去妥协。”
唐韵点头,这点她知道。
但他一个将死之人,是不是说的话有点过余长了。
“孤以为这世间,人与人的相处本就应该如此,对事不对人,一码归一码,孤不会为了任何人去破例,孤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人情世故。”
太子顿了顿,声音突然低哑,“但孤如今,却想为了你去破例,想给你一切,只愿你能在孤的身上,留一份人情。”
唐韵眸子一动。
俗话说将死之人,其言也真。
架起来的一堆柴火,烧得坍塌,唐韵的脚背上,落了几粒火星子,不痛不痒,唐韵并没有察觉。
太子说得很吃力,感觉有东西从眼里溢了出来,忙地问道,“韵儿你帮我看看,我眼睛是不是又流血了。”
唐韵:......
原来他都知道流血了。
唐韵埋下头朝他看去,太子歪在她的怀里,歪得似乎更深了,唐韵瞧不到他的眼睛,且火堆里的火也没有映到他脸上。
唐韵只得伸出手指在他的眼角处,抹了一把。
确实是湿了。
唐韵神色一紧,忙地将自己的手指头照到了火堆跟前,暗黄的火光落在她的手指头上,水珠子透明,并无半点颜色。
唐心口微微缩了缩。
顿了一阵,唐韵才轻轻地咽了一下喉咙,唤他,“殿下。”
太子没再应了。
唐韵偏过头,伸手探了一下他的气息,有气流传到了她的指尖,唐韵收回了手,再一次盯着指尖上那一滴还未干透的水汽。
唐韵盯着火堆,还是告诉了他,“殿下的眼睛没有流血,好像是泪。”
唐韵鼻尖有些发涩,仰起头,望了一眼腾升的火苗子,山谷的树木挡住了一大半天色,月色洒不进来,漆黑一片。
她不会让他死在这儿的,他们都不会死,会平安地走出去,回到江陵。
唐韵稳住了心神,轻轻地托起了他的头,将他放在了地上的一堆干草上。
适才他掏火折子时,她都瞧见了。
他携带的牛皮袋里,除了火折子外,还有处理伤口的工具和药瓶。
唐韵蹲在了他身旁,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褪去了他身上的衣衫。
结实的胸膛,白皙如雪,后背却是一片血迹,触目惊心。
掉下来时,唐韵自然也知道,他一路将自己护在了怀里。
唐韵心口突地划过了一丝异样。
起身将他身上的湿衣,搭在了树枝上烤着,回来后便打开了他的牛皮袋子。
曾经在东宫,她跌进了泥池子里,一双手血肉模糊,唐韵见过他替自己包扎过,如今依葫芦画瓢,倒也会。
唐韵先用纱布沾上了瓷瓶里的花椒盐水,替他清理起了后背的血迹。
血迹清理干净后,伤口也暴露了出来,倒也没有适才瞧见的那般可怖,伤痕虽多,好在都不深。
唐韵从牛皮袋里取出了小刀,放在火上烧了一阵,埋下头,鼓起勇气,伸进了他的伤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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