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因为季娘子,他知道季娘子曾经是眼前侯爷的原配夫人。
原来画馆里面的那女子是季家季尚书的女儿,那她不就是从前定北侯的妻子吗?
二人各自怔然的点不一。
“湖州城的知州出身杨家,杨家是大皇子的母族。”聂衡之殷红的薄唇微微翘着,好整以暇地嗤了一声,斜斜地睨向施岐,“若你只敢龟缩在潞州城,莫说十年,便是二十年你也动不得杨家丝毫。”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凌厉,犹如一把最尖利的钢刀轻飘飘地割开了施岐的伤疤,鲜血淋漓不止。
施岐的呼吸急促,双目瞪大,喉咙也迅速涌上了灼热剧烈的痛感,一如当日施家大火,他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亲人丧身火海,而他不但无能为力,还猪狗不如地跪在地上为了一个出城的机会任人羞辱!
沉默了几息,他握紧拳头再次看向定北侯的时候,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若能大仇得报,施岐甘愿被侯爷驱使。但,施岐只有一要求,凡事莫要烦扰到季娘子身上。”
话出口的一瞬间,施岐明显感觉到定北侯幽暗的凤眸中闪过一抹阴郁,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冰冷森寒,“季初是本侯的夫人,你若坦坦荡荡的最好,但若是敢起了别的心思,本侯会亲手割下你的头颅,将你的身体丢去喂狗。”
聂衡之漫不经心地警告他,方才那一句嫡亲兄长就是他对施岐和季初关系的最大容忍度,男女之情绝对不能有,否则他要对付的野男人可就不止一个沈听松。
也就是前面有了一个沈听松,否则什么乱七八糟的似仆非仆似兄非兄的关系,他绝对一招就把施岐打发的远远的。不是想做官报仇吗?先外放到偏远之地做个小官吏,一辈子都不要想有出头的机会。
“我如何能配得上娘子。”施岐为定北侯的猜疑而讶然,可转头一想季娘子早就和定北侯和离了,他如此一说莫不是还将季娘子当做是他的夫人?
“季娘子虽孑然一人但在潞州城中有亲朋有族人,也并不需要施岐这个兄长。侯爷,如今的她很快乐,我想她也不想再做定北侯夫人。”定国公世子夫人和定北侯夫人又有什么两样?都不是季娘子想要的生活。施岐忍不住开口纠正,他觉得高高在上的定北侯是在一厢情愿。
此话一出,葛知州当即就看到了定北侯阴沉如铁的脸色,手心出了些汗黏腻惹人烦乱,无奈只好咳了一声用他肥胖的身躯找些存在感,打破尴尬又危险的氛围。
“原来昨日那位娘子是季尚书的女儿啊。果然是出身书香门第一身的书卷气,开设画馆不错不错,是个好消遣。季尚书为官多年又在翰林待过,他的手中肯定许多名贵画作。老夫定要去画馆一趟品鉴品鉴,说起来季小娘子还要称我一句世叔。当年,季尚书也和我喝过几次酒,赏过几次风景。可惜,天不假人,他还没活到五十就病逝了!”葛知州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话,总算将话头从危险的地方扭了回来。
又说要去拜祭季尚书,成功地引起了定北侯的沉思。
聂衡之想起了从前的岳父,神色沉寂,挥手让葛知州等人退下,“举荐书不日本侯就会呈上,施岐,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施岐默默离开,出了别馆的时候转头往后看了一眼,目光晦暗不明。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抓在手中。即便他还不知道定北侯会要他做什么。
“侯爷行事虽恣意,喜怒不定,但他带着伤击退戎族拿回城池,仅此一件就能看出他持身正不是那等玩弄权术置天下黎民百姓与不顾的人。施郎君,你能为侯爷效力并不是坏事,有朝一日也定能慰藉亲人的亡灵。”胖胖的葛知州用肥厚的手掌拍了拍施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施岐压抑住心中的仇恨,含笑应是,他明白葛知州的言下之意。凭什么杨知州那等阴狠毒辣的小人只因为是大皇子的母族人就能罔顾律法丧尽天良地害了他们全家,事后依旧风光依旧扶摇直上,而他乃至太多太多的人无处申冤无处诉苦,为了求一个公理正义要一忍再忍耗费尽精力……因为这个天下荒唐得太久了。
世间总有拨云见日的那天,所有的黑暗也都将迎来光明。在他们仍旧身在黑暗的时候跟从一位明理权重的主上做事,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施郎君,今日就到老夫家中一同饮酒吧。我和你说,老夫家中有一女,生的是聪慧可人,比那个只知道大笔花银子的吕通判的女儿强多了。”葛知州小眼睛一转,笑眯眯地拽着施岐跟他走了。
唉,吕通判那个只会钻营的小人,居然将自己的女儿带去给侯爷陪酒,这是有意攀上侯爷。他就不同了,身为潞州的父母官,不弄这些旁门小道,女儿还是要堂堂正正地嫁人为妻,他看施郎君就很不错。
他的女儿生的花容月貌,肖似父亲,肯定让施郎君看花了眼睛!
施岐和葛知州离开了之后,聂衡之端起一碗汤药一饮而尽后,神色莫名地唤来了别馆中的随侍医者,昨夜之事他还要问个明白。
他隐隐约约地有印象自己循着气味跑到了季初的寝室,蹲在她床前哭泣,季初温柔地安抚自己,又为他束发又为他擦手擦脸……聂衡之的眼底一会儿盈满了欢喜一会儿又有些恼怒,欢喜的当然是女子对他放软了态度,恼怒的是他怎么能跑到季初的面前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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