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仍不恨她?”
“是!”寂行没有丝毫犹豫,一双眼睛直直地盯住了他:“神君不必再试,你想得不错,我是动了凡心。”
寒渊的眉头疏忽皱了起来,眼睛里有那么一刻似乎发出了危险的光。
这么久以来,寂行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一个表情,原来无喜无悲,如一潭寒水般活着的寒渊神君竟然也是会皱眉头的。
他直觉不妙,可为了流离安危,硬是压下心头一股异样,说道:“我对神君的徒弟动了凡心,两千年前为她入魔,两千年后自是能为她打到九重天上去。神君既不管她,由我来管。以后她是生是死,只与我有关系,神君全当没了她这个徒弟。”
寒渊果如预料中那样眉角怒意深了三分。可是很快,他又舒展了眉头,依旧是那个无喜无悲,凉薄如水的上古神祇:“你倒不用激我,我今天既来找你,不是来跟你说闲话的。流离我会救,只是在此之前,你要去找定光如来替我打听一件事。”
寒渊神君言出必行,他既这样说,定是能保证流离没有生命危险。寂行略略放心,说道:“我一个入了魔的叛徒,哪里还有颜面在定光如来跟前说上两句话,神君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吧。”
寒渊说道:“你是定光最得意的子弟,你入魔以后,定光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挂念着你,只是碍于身份才一直没有见你。只要你去找他磕两个头,你就还是他弟子,以前那些事他不会在乎。”
“我犯了杀戒,杀得还不只一条人命,尽管如此,定光如来也不怪我?”
寒渊只道:“你去了自当知道。”
寂行倒是好奇,问道:“神君是当今天下唯一仅存的上古神,自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手里握着的是天下人的命运,怎么竟还有神君不知道的事情,反倒劳烦我一个外人拐弯抹角地去问?”
寒渊神色不变:“魔尊只需要决定去还是不去。”
“去!”寂行脱口而出,只要能救流离,不要说是去见定光如来,就是让他去刀山火海他也愿意:“神君想知道的是何事?”
“劳烦尊驾问问定光如来,”寒渊眸光微闪,挺拔的身姿在夜色里落拓出层层阴影,声音仿佛也染上了一层古旧的光:“四万年前,我可认识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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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红得像血,凑近了倒果然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浸得上头一朵朵婆罗花蔫头耷脑地垂着。
月老皱了眉直摇头,语气沉重问她:“你是什么时候跟寂行那个魔头牵扯到一起去的,你还嫌天帝不够烦你,想不出名头来治你的罪是不是?”
流离正靠着墙昏睡,听见声音微睁开了眼。她受了三道雷刑,此刻连呼吸都懒得,努力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本就瘦小,宽大的嫁衣罩在她身上,像被风鼓起的风帆,随时会带着她飘然远去。
月老记得她今天刚被阎王押来之时,嫁衣还远没有这样红,如今三道天雷下去,衣裳已是红了三分,像随时都能滴出血来。
月老长叹口气,翻开掌心拿出一颗药来喂她吃了,拨开她额上被血黏住的碎发,说道:“你这丫头真是会给我出难题,为了你的姻缘,我是冥思又苦想,苦想又冥思,好不容易把你跟许泽凑了一对,你倒好,眼光高得离谱,连那么好的男人都看不上!你说,你到底是想找谁吧?”
老君的灵丹妙药果然有效,流离恢复了点儿生气,说道:“怪不得许泽喜欢我,原来是你搞的鬼?”
月老摆手:“那倒不是,你这丫头……你这丫头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我哪敢操心你的姻缘。只是后来见许泽对你痴心得厉害,他人又俊朗,在冥界地位又高,想着应不会亏待了你,这才想着试一试,把你跟他绑上了红线。
果然是我老头子不自量力,这红线刚绑上没几天,已是被你给挣断了。以后你的姻缘你就好自为之吧,我是不敢再管了。”
“我哪敢奢求什么姻缘。”
流离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声音轻若蚊蝇,月老却是听到了,低头沉默片刻,说道:“待会儿天帝会再提审你,你可不能再死犟,必须说出寂行的藏身之处。那个魔头本事大得很,一般人轻易奈何不了他,有功夫你担心担心自己,担心他做甚!”
苦口婆心嘱咐了她一阵,可到了天帝面前,这丫头却还是嘴硬不肯供出寂行下落。无论天帝如何威逼利诱,她只说自己不知道。
天帝早料到这种结果,当下貌似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道:“程流离,你可是嫌许泽配不上你?”
流离不曾料到天帝突然说起这事,愣怔片刻道:“不是。”
“那你为何不肯嫁他?”
“我……我只想跟在师父身边好好修行。”
天帝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冷笑:“但愿只是这样。”
又道:“仙界没有佛界那么多繁文缛节的规矩,成个亲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妨碍不到你修行。
你是寒渊座下高徒,没人敢轻易怠慢你。为了你的亲事,朕也是千挑百选,精挑细选才给你定了许泽那人。
他是阴界一品鬼吏,出身好,相貌好,配你是足足有余。这也都是朕看在寒渊面上才为你如此费心,你不领情,也多少该体谅。
念你年少无知,朕最后再跟你说一遍,好生去与许泽成亲,万事皆休,就连你与寂行勾结之事朕都可以大事化小。若你执意不肯,”说到这里故意停了停,眼里发出冰冷的满是威胁的光:“别怪朕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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