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影腰身微僵,他目光看向不远处赶路回城的村民。有挑着扁担正擦汗的老者,还有坐在马车内品茶的公子,还有笑意盈盈的一家三口,那家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她夫郎手中提着油纸小食,肚子高挺起,看起来月份不小。可无一例外的,她们神色皆轻松自在。
他收回目光,垂眸看向身下马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感觉极好。”
曲雁眼底染上些笑意,慢悠悠道:“那你可愿同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齐影心律有些加快,他故作镇定,目光看向不远处敞开的城门,良久后才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
马儿被守卫拦下,她揽着齐影的腰身一同下马,将两张文碟递给守门将领。守卫上下打量了她们几眼,觉得有些面生,于是照例盘问。
“你二人是何关系,从何处来。”
“我与夫郎自流溪村而来,我夫郎身子不适,特来带他来城里寻医。”
齐影身影一怔,微微瞪大眼眸看向曲雁,又在守卫看来时敛起神情,乖顺站在曲雁身侧,当个寻常人家柔弱夫郎。
守卫扫了两人一眼,曲雁说的诚恳大方,她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将文碟还与对方放了通行。在曲雁接过时,齐影眼尖的瞥到。
那文碟上写的名字是,曲影与齐雁。
虽知晓不过是随意的化名,可齐影仍克制不住心间那股莫名情绪,他指尖一动,曲雁便抬起头,佯作紧张揽住他腰身。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她们还未走远,方才那守卫也也看向他们,他抬头撞进曲雁含笑的眸中,便知她是故意而为,齐影耳根一红,索性配合她演到。
“不必紧张,只是头有些晕。”为了扮好一个柔弱的夫郎,他语气压的极轻。
曲雁眼中笑意愈深,虽已离了守卫的视线,可她仍继续配合道:“头痛可大可小,待一会回了屋子,我给你揉揉。”
她说罢还抬手轻揉了下齐影眉侧,在看见男人羞红的耳根时,唇角弧度又深了些。
天色已近黄昏,两人走在路上挨得这般近,倒也有几个朝两人看过来的,直到身前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看着两人神情若有所思。
“大师姐。”
曲雁将马儿缰绳递给她,见齐影盯着那人身影,便开口解释道:“她是药堂之人,一会去药堂歇一晚,明早再出发。”
他顿了顿,问道:“我们到底要去何处?”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一直乖巧跟着我走呢。”曲雁笑着牵住他手腕,才继续说,“去平江城,师母尚在谷内,我不便与浮屠楼之人见面,平江路遥,也方便谈事。”
其实还有一个缘由,曲雁母父皆是平江人,还有半月便是她们的祭日,她想带齐影回去见一见。
每提及浮屠楼,齐影的情绪总会波动,好在这次不再是害怕。她与男人漫步在城间,夕阳余晖洒在路上,路旁的摊贩在三三两两收拾,如此百日如一的场景,齐影却看的十分认真。
“我师父常说,凡尘百感,可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才叫真正的人间。”齐影说罢咬了咬下唇,有些局促补充了句,“我读书不多,若说的不对,你莫笑我。”
曲雁牵着他走向前方某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你师父说的不错,只是太悲观,此为人间七苦,其实还有人间百乐。人生总该是喜比悲多。”最后一句,她像是在说与齐影,也想是在说服自己。
齐影紧跟着曲雁的步伐,他还未听过这个说法,于是奇道:“何为百乐?”
曲雁与齐影停在一座酒楼前,对他一笑,“第一乐,美食之乐。药膳吃太久,该给你换个口味了。”
小二热情的招呼两位进了包间,此时上客不多,一楼大堂内有乐师抚琴助兴,倒有几分雅致。
小二目光看过曲雁,又看向她身旁跟着的男子,思索一瞬后便乐呵呵道:“这位贵客看着有几分面熟,可是来过小店用膳,咱们酒楼的回头客会赠送菜品。”
齐影本以为她在同曲雁说话,抬眸才发现小二看的竟是自己,而曲雁也正看向自己,神色有几分探究。
齐影解释道:“我未来过。”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没忍住偷瞄齐影几眼,才将手中菜谱盛上,“不好意思,这位夫郎生的面善,许是我把您与其他客人记混了。”
齐影对吃食并无要求,曲雁只点了几道招牌,那小二记好退下后,还在门口低声自语了几句。
“不能呀,我没记错呀,也可能是太忙了,真记岔了?”
随着小二的走远,那声音也逐渐消失,她与看向齐影,神情若有所思,几瞬后便轻声开口。
“你可知晓,并非每个男子身上都配有守宫砂。”
齐影不解的转过头,曲雁为他倒了杯清茶,这才继续道:“齐影,守宫砂酿造不易,价格昂贵,唯有出身高门世族之人,才追捧此物,小门小户的男子,不会点这东西。”
曲雁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齐影握紧茶杯,语气微哑,“我自有记忆以来便在浮屠楼,其余的,皆记不起了。”
“你若是想,或许可以寻到。”
既是被抛弃的,身家如何又同他有什么关系呢,齐影虽对‘家’有期望,却从未想过去寻那个把自己弃了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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