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更令周珩困惑了,难道在许景昕的认知中,程崎不该这样说,还是……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周珩先前忽略了,如今才意识到,那就是袁洋的死讯,最早是许景昕探知的。
当时因为事发突然,后来她又去警局配合调查,紧接着周家大宅和她的公寓安保都发现问题,再来又从程崎口中了解到绑架案的部分真相,直到现在她才想起这段。
许景昕只说是找了一个朋友去查看,发现她的车在小巷里。
那是怎样的朋友?就在附近么?
竟然比警方还要快,能第一时间找到藏在巷子里的车,还能不动声色的来去自如,且没有被警方调取的监控拍到,进而请去问话?
又或者说,监控拍到了,警方也看见了,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将这位“朋友”的行踪纳入侦查范围。
若说许景昕有很多自己的办法,有自己的人手、人脉,周珩是相信的。
但那些东西,说穿了都是许长寻授意的,他大多是接过来用,要说自己开辟的且放心使用的,倒未必有多少。
许景昕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周珩一直知道,她从没有去主动探究过,因为她知道这样做根本触及不到核心,是白用功,还会惹人反感。
就像她一样,她也不喜欢被人探究隐私,除非是她自愿分享。
但有一件事,其实周珩心里早就隐隐有一种直觉,只是她从没有深挖。
她还记得,许景昕曾不止一次的或明示或暗示过他的打算,他根本无意接手许家,他力争上游的唯一目的,就是得到再摧毁。
而他所谓的摧毁方式,是要合乎法律的。
问题就在这里,要合乎法律,要打蛇打七寸,要确保收集到的证据,交到能办这件事的人手上,还要确保那些证据是有效的。
能了解这几部且成竹在胸,已经超出了一个禁毒警的职能范围,起码也要是出身法院或检察院,或是其它监察机关。或者说许景昕在过去做禁毒一线的时候对这些就有研究?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有高人指点。
一想到这里,周珩的思路瞬间就通了。
再看许景昕,他仍沉浸在周珩刚才描述的事情里,仿佛也想明白了什么,他感觉到周珩的视线,便看过来。
四目相交,谁也没有说话,但彼此的眼神都变了。
有试探,有洞悉、明了,也有心照不宣的笑意。
许景昕率先问:“怎么这么看我,是想到什么了?”
周珩的表情明显比之前放松得多:“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当然也是因为我自己感到好奇,但我每次想问你,都会被你后面的话题带走。”
许景昕轻笑道:“你这么说,我可听不懂。”
“哦,那我就再说得明白点。”周珩朝他的方向倾斜着身体,手撑在床沿,眼神狡猾的眯了眯,仿佛一只小狐狸。
许景昕没有躲开,就迎着她的视线。
直到周珩轻轻吐出三个字:“钟警官。”
许景昕的身体这才几不可见的轻轻震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抚平了。
无论是前面那个姓氏,还是后面那个职业称呼,都许久都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就听周珩说:“人们总说白月光啊,朱砂痣啊,用来形容一个爱而不得的人,但其实它也可以用来形容一件东西,要不然哪来的恋物癖呢?同理,既然东西可以,那么一个愿望,一个初心,或是一项职业,也是可以的。你被人剥夺了令你骄傲的职业,可你还有信仰。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想办法回去。”
许景昕眼神漆黑,坐姿依然稳如泰山:“我的确想回去,我不否认。”
“可是回去也要有回去的办法。”周珩说:“哪怕你现在做的事都是不情愿的,被迫的,你也已经涉黑了。要想全身而退,除非戴罪立功。”
许景昕没接话,只看着她。
周珩见他如此坦然,便继续道:“你之前就跟我说过,你的愿望是心安理得、粗茶淡饭。其实我每次想到你这番话都会觉得奇怪,这么重要的决定,按理说不应该轻易地宣之于口,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卖了么?还是说,你的这番话,也有试探我的意思。”
“试探?试探什么呢。”许景昕淡淡的反问,似乎已经承认了。
周珩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试探我是不是你的同道中人,对权势的眷恋有多深,对周家的财富有多舍不得,能否下狠心舍下这一切。就算我当时还没有萌生出完整的想法,但已经有一定的倾向。而这一年来,你一直在观察我,研究我,你一开始站在局外,你看的比谁都清楚,我有多难,你都一清二楚。你适时出手,给我很多建议,也帮了我不少忙,你知道我一直在给自己谋后路,知道我虽然沉迷于权势带来的力量,却并不愿意跟周家的坟墓一起陪葬。当你的判断和你的试探达成一致时,你就决定开始跟我合作——要让许家毁灭,这对你并不难,可是在这条证据链上还缺了一些关键的部分,它们就掌握在周家手里。也只有我,能帮你拿到。而作为同盟,你也愿意拉我一把。我猜的都对么?”
这番话落下,许景昕的笑容越发浓了。
他缓慢地吸了口气,隔了几秒才说:“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聪明,但不卖弄,有观察力,而且直接,从不拐弯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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