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了书房,关上门,周珩松了手,周楠申也有露出一丝急切,还没坐下便问:“药方呢,拿来我看看。”
周珩没立刻接话,只将包放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后从茶壶里倒出两杯茶,随即抬眼扫过周楠申,这才慢悠悠的说:“您别急,先坐下,喝点茶润润喉。”
周楠申拧起眉头,狐疑的目光扫过她脸上的表情,很快又落在她的包上。
“先把药方给我。”
周珩微笑地观察着他的动作,知道要不是他还自持身份和颜面,恐怕这会儿已经冲上来直接打开她的包了。
思及此,周珩将包里的那张纸拿出来,却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在周楠申瞳仁放大的瞬间,来了这么一句:“药方给你,账本给我。”
周楠申一顿:“什么账本?”
他虽然这样问着,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惊讶或是不解。
周珩淡淡道:“你应当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母亲生前一直在给许家做账,那些东西你肯定留了备份。还有,她离开后周家仍能得到许家的信任,多年屹立不倒,八成也是因为你在这方面找了其他替代品。我想过了,仅仅是靠掌握消息网来维持两家的关系,恐怕还不够,你手里一定有对许长寻非常重要的把柄,让他离不开你。而账本,就是最好的答案。”
说话间,周珩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打着了,靠近那张药方,同时漾出笑。
火光在空气中跳跃着,照亮了她的脸,也令那抹笑容透着诡异和阴冷。
他距离周珩几步远,双手勉强扶着沙发椅背,不敢贸然上前去抢夺,尽管他看上去还算镇定,眼里有些焦灼,却被强行压制着。
这要是换做过去,哪怕是几个月以前,周楠申大概还有体力跟这个坐地起价的女儿拼一拼,可现在他知道自己有多虚弱,能走完刚才那段楼梯已是不易。
恐怕这会儿他刚冲过去,药方就被点燃了……
不,他不能冒这个险!
事实上,就在周楠申进退两难的时候,周珩也在赌。
人在没有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有些选择是不会做的,这里面的滋味儿她深有体会。
而这一刻,她已经不是被逼的那个了,她若是不利用好手里这张王牌,岂不是错失良机,对不起自己过去遭过的罪?
她失去的一切,一定会一件件的拿回来。
就这样,父女俩隔着一段距离僵持了片刻,直到周楠申垂下眼,叹了口气,随即转身走向书桌。
然后,在周珩的注视之下,周楠申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了几下,当着周珩的面登陆了一个账户,并将里面的一些东西拷贝出来,存入优盘。
周楠申将优盘放在桌沿,再抬眼时,说:“优盘你拿走,回去自己看,药方放在桌上。”
周珩没有作声,看了眼优盘,只停顿了一秒,就走上前,一手拿起优盘,一手将药方放下。
下一刻,药方就落在周楠申的手里。
可就在周楠申欣喜的将它展开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却又凝固了。
反观周珩,却仿佛没事儿人似的,拎起自己的包转身就走。
周楠申立刻出声:“等等!”
周珩站住了,又回过身,好整以暇的笑着:“还有事么,爸爸。”
周楠申扶着桌沿起身,有些不可置信的问:“这张纸不是我给你的么,这上面是我的笔记!”
“这是您的笔记。”周珩淡淡解释道:“可上面有新的标注,您没看到么?这些标注是顾瑶亲手写的,也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在主要成分上做减法,就是‘基因药’的最终版本。”
周楠申顿时没了语言,只是等着周珩,脸色不定,仿佛受到什么天大的打击。
周珩欣赏着周楠申脸上的变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享受这一刻赢的感觉,甚至觉得爽。
想想看,周楠申一直盼望着最终版的药方,而且还对它寄予厚望,以为它里面一定加了什么不得了的成分,和过去的药方相比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甚至可以扭转乾坤。
然而事实却和他以为的刚好相反,别说救他的命了,就连前面几版药方能维持的平衡也会打破。
也就是说,这张药方不仅是宣判书,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片刻过去,直到周楠申一屁股坐回到椅子里,周珩这才开口了:“当然,我也问过顾瑶,如果真按照最终版本服药,会是什么结果。她的回答,就和您现在心里想的答案一样。”
周珩的声音非常轻,可是听在周楠申耳中,却是无比的刺耳。
周楠申看了过来,周珩却仍在笑:“我又问她,那有什么办法挽救呢,毕竟您现在的服药量已经超出最终版本的量将近一倍了。她说,若是将她画的那几个减号改成加号,将药量再次翻倍,或许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回光返照。只是最终结果,都逃不过药物反噬,器官衰竭。哎,回天乏术啊。”
这一次,周楠申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虽然看上去仍是算计的,狠毒的,却也透出恐惧和绝望。
而周珩刻意停顿了几秒,转身来到门前,手落在门把上。
就在门开启的瞬间,她又落下一句:“您的命,还是自己做主吧。”
……
周珩一路笑着走出书房,那喜悦是在这个家里从未出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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