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苏敏反复读了几遍,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Spade又问:“我记得你还有两个朋友跟你一起的,他们是怎么想的?”
“我还没跟他们说。”苏敏回答。
机场广播响起来,她和沃利搭乘的那个航班开始登机了。苏敏对Spade J道了声bye就下线了,直至飞机起飞,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她没有找叶思明和沃利商量,反而舍近求远的去问一个网路上认识的陌生人?Spade J固然有些年资和见识,从他那里能得到更好的建议,但她为什么根本没把伦蒂找她谈话的事情告诉叶思明和沃利呢?
飞机很快进入平飞,苏敏睡了两三个小时。在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从前,和方书齐一起半躺在一张长沙发的两头,腿搁在彼此身上,睡午觉,看书,吃零食,那么舒服。
直到他突然坐起来,靠近她,望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你看,我说的是对的。”
一瞬的怔仲之后,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之所以没有把伦蒂的邀约第一时间告诉叶思明和沃利,有且只有一个原因——她的私心。即使是在梦里,她也不愿意承认这是真的,她向他解释,她觉得叶思明有了很好的工作,沃利也有他自己的生意要管,不想在一切都还没谱的时候分他们的心。
他仍旧笑着,看着她,似乎根本不相信。
“我不会变成你!”她对着他喊。
“说的对,”他没有退让,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你不会变成我,你本来就是我。”
这句话让苏敏霎时惊醒,她睁开眼睛,沃利正在隔壁位子上看着她,萎缩的笑着问:“你梦到什么啦?喊什么不要不要的……”
她胡乱推搪过去,问空姐要了一杯水,一口气饮尽。直到飞机在浦东机场降落,她都在默默地自省,或许她的确跟方书齐很像,如果她真的选择在伦蒂为她指出的那条路上走下去,面对的诱惑还会越来越多,她又将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飞机在浦东机场降落时,上海已经入夜。沃利还要转机去东莞,两人在航站楼匆匆道别。苏敏一个人去取行李,刚出海关,就在国际到达处的大屏幕上看到方书齐在电视上露面。
“你是上海人?”本地卫视的女主持人微笑着问他。
“我外祖父是上海人,但我生在杭州。”他也微笑着回答,看起来很上镜,不明就里的人可能会把他当成演员。
“过去来过上海吗?”女主持又问。
“小时候来过一次,应该是十二三岁吧,小学毕业那一年,秋天我就去英国了。”
“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他笑了一下,像是被问住了,很久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咯?”
他低头,再次面对镜头的时候已经收起了笑:“这是私人的事情,我不想说。”
那段对话或许是事先就排练好的,但他没有按剧本上写的那样说,四分之一秒的停顿,幸好那个节目的主持人是有些资历的,很有技巧的混过去了。
苏敏怔在原地,甚至没看到爸妈就在不远的地方朝她招手。那段时间,KEE的广告做的比以前更多更大,几乎遍布一线时装杂志的扉页和封底,除此之外,还有新闻报道和电视采访,软的硬的一起上。她总是尽量避开不看,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毫无防备地看到他,而且,他竟然也来上海了。她回想起KEE去年年底制定的营销计划,九月底,上海的第二家门店就要开张了,所有这些都应该是在为新店揭幕造势吧。
可能是因为时差的关系,那天晚上,苏敏几乎彻夜未眠,穿着背心短裤,一个人躺在天台上发呆。在寂静中,时间总会变得迤逦而漫长,她不想放任自己沉溺于记忆里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登上MSN找人说话。和平常一样,只有Spade J的名字还亮着。
“这么晚还没睡?”Spade J问她。
苏敏觉得这是句废话,反问:“你不也是?”
“我今天突然很想念一个人。”Spade J回答。
我也是,她在心里喃喃道,继续在窗口打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半天才发出去:“Stewart’s找我谈的事,我还没告诉我那两个朋友。”
“所以呢?”
“我觉得伦蒂在暗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事情会简单一点,机会也会更大。”她狠狠心,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我是不是很坏?”
“这不好说,”Spade J没说什么责怪的话,“但你有必要问问自己,要是没有他们俩,你们赛加比赛的事情能不能成?”
“当然不行,初赛都过不了。”
“那你以后一定还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单凭你一个人搞不定。”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告诉他们?”她索性把话说透了,“从前有人跟我说过,有些机会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能把整件事情按照自己理想中的方式做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你没办法也没责任为所有人考虑。”
“我不能帮你拿这个主意,”Spade J回答,“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别相信生意人跟你许诺的所谓once a lifetime chance,这世上只有人是无可取代的,比如你喜欢的人,还有你的朋友。离开这些人,你可能会发觉自己所谓的理想只不过是一样骗人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你舍弃一切去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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