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听了报价,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此地的单位租金和管理费比她之前考虑过的几个地方高了将近一倍,面积也比原先计划的要大出许多,也就是说总支出大大超出预算了。
方书齐却处之泰然,对经纪人说他们想单独商量一下。经纪人风度翩翩的抛下一句“take your time”,去电梯厅等他们了。
经纪人一走,苏敏连忙说:“你真要租这里?这也太贵了吧!”
她一项一项的算给他听,就算是财务状况最好的时候,KEE的现金流也支撑不了这么大笔的开销,更何况还要装修,还要开新店呢。如果真要租,肯定就得贷款,要么就是再跟轩雅伸手,要股东借款。虽说这股东借款是无息的,但苏敏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孩儿,总觉得钱越欠越多,心里非常的没底。
方书齐并不急着做决定,拉她到西面的落地窗前看风景,夜幕已经降临,窗外华灯初上,黄浦江近在咫尺,远处的天际线泛着浓郁的橙红和霓紫色,果然就如经纪说的那样漂亮。两人在窗边看着夜景,说笑亲热了一会儿,他突然静下来,搂着她的肩膀,问道:“你知道什么叫transformational change吗?”
苏敏被乍得一问,一头雾水。
“所谓transformational change就像青虫结茧变成蛹,蛹又化成蝴蝶,”他解释道,“这种变化是不可逆的,不能回头的。就好象现在的KEE和从前不同了,以后的KEE又会和现在截然不同。是化蝶,还是在茧里夭折,就看这最关键的两年了,所以我们无论做什么都必须漂漂亮亮的,不容任何人质疑。”
真是转换角色比换台还快,苏敏自愧不如,跟不上这节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只知道这房子是租定了。
九月,D-sign开学了,苏敏又看到了她的那几个老冤家。
矢田仍旧对她要求颇高,不满意就是不满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而且,不解释。
简妮还是把她看作是自己最大的假想敌,但此人情商颇高,又很有些阅历,表面上总是一幅亲切友好的样子。苏敏还记得她造的那些谣,一时半会儿的转不过弯来,对她态度冷淡。
第二学年的课程有越来越多的系列设计,和几次模拟发布会,苏敏本该跃跃欲试,但KEE那边也正在准备下一年度春夏系列,她隐约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这将是KEE第二次去巴黎时装周,照道理应该比第一次得心应手,但现实却恰恰相反,要做的事情似乎比年初的时候更多更繁杂了。
就像方书齐说的,现在的KEE和从前截然不同,隶属于一个堪称巨大的集团之下,这个庞然大物拥有五十多个品牌,超过五万名雇员,涉及几乎所有奢侈精品领域,在世界各个主要城市都有分支机构。既然大就难免有大机构的通病,全球五万名雇员号称肩负着同样的使命和价值观,但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只为了让自己的老板高兴而终日忙碌,顺带着互相较劲儿来显示自己的聪明过人卓尔不群,而这些较量的输赢通常都取决于他们的后台够不够硬——老板是谁?有多大的影响力?所服务的品牌为集团贡献了多少毛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KEE在这些较量当中毫无胜算的。
春夏系列的设计定稿之前,丽塔对整体轮廓提了一些意见,大家都不喜欢,觉得和KEE的风格不搭,而且也有些越位之嫌,由方书齐出面委婉的挡回去了。但丽塔却还是反反复复得纠结,并且把自己手上的配饰设计全都停下来,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设计室的人说话都很随便,微胖小男孩泰德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丽塔把他叫进办公室,问他什么意思,警告他注意言行。话说得很生硬,而且那个小房间是半开放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泰德也是年轻气盛的人,KEE的薪水很低,本来就是因为喜欢才在这里工作的,从丽塔屋里出来就找到方书齐说要辞职。
方书齐好不容易把此人安抚下来,最后又提醒他:“不管怎么样,尊重你的上司。”
“老大,你记不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说这里没有上下级关系,现在有了?”泰德反问。
方书齐无奈点点头,又叫苏敏去旁敲侧击的探探丽塔究竟什么意思。
苏敏领命,不知深浅的去了。丽塔知道她和凯瑟琳有些私交,所以面子上还算客气,但对春夏系列的设计依然采取拖延不合作的态度。苏敏这才明白,这次的事情表面上是因为助理的一句话,其实都是因设计稿而起的。她回去复命,方书齐早也猜到了几分,亲自去跟丽塔谈。
两人谈过之后,丽塔的态度三百六十度改变,设计稿顺利通过。方书齐也不说用的什么招,苏敏隐约猜到他肯定又做了什么让步,钱,或者权力,无非就是这两样东西。
35
就这样在毫无价值和创造力的拉锯战当中耗费掉许多时间,春夏系列终于成型。此时离发布会也只有一个多月了,苏敏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和PRV的人接触。
最初和他们接洽的PRV的合伙人之一,名唤凯伦,四十多岁的美国人,胖,不修边幅,说话很直,甚至有些粗鲁。苏敏从没想过这样的人也可以做PR,但凯伦的的确确就是做这行发的家,这跟她深厚的家庭背景不无关系,而且她是把自己的胖、粗鲁和不修边幅当成事业来经营的,足够让任何人对她过目难忘。
果然,戴维梁对她的印象就很不错,见过一次就下了评语说:凯伦是个实惠人,做女人能做到她这样,一定是很有才的,否则哪来这样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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