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睁开眼睛,他笑起来,说:“你完了,口水都沾在戴维的新沙发上了。”
苏敏慌忙起身,伸手摸了摸脸,窝在沙发上睡相不好,还真流口水了。
“你别告诉他不就行了嘛。”她装作满不在乎的回答。
“为什么不回家?”他一本正经的问。
“加班加晚了,打电话叫出租车,等了很久都不来,就在这儿凑合睡了。”这是她事先编好的理由。
“我看你在这儿睡了好几天了。”他却不放过她。
苏敏有种说谎被戳穿的窘迫,干脆也不装了,照实告诉他:“我暂时没地方住。”
“怎么,跟男朋友吵架了?”
“什么男朋友啊?我没男朋友的。”她急着辩白。
“那个送你来上班的老外啊。”
苏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眼睛未免太尖了吧,嘴上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就是大学里认识的同学。我想从家里搬出来,但还没找到房子。”
“噢。”方书齐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最讨厌他这副样子,反过来问他:“你怎么也不回家?”
“我也没有地方住。”他回答。
“你每天都睡这儿?”苏敏不信,不以为然地切的一声,以为他只是在学她讲话。
“你以为你用的洗发水是谁的?”他笑起来,语气不太认真,说完就撇下她转身走了。
苏敏想起那熟悉的椰子味儿,还有每次她来上班,他已经到了,每次她下班,他都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可能他说的是真的,他一直就住在工作室里。如果真是这样,她暗自玩味着那句话,之前的那几个夜晚,他也曾这样看着她入睡吗?
到了第二天,方书齐根本没提起前一天夜里的事,苏敏便当他是默认了,名正言顺的在此地安了家,甚至把自己留在D-sign学院的通信地址都改了。
她抽空租了部车,去阿尔诺那里搬她的东西,特别挑了个他上课的时间,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暗暗希望他在家。可能是她挑的时间太好了,那套两间卧室的小公寓里空无一人,她的东西还是原封不动的摆着,就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冬日午后的阳光淡淡的落在地板上,显得安静而落寞。她在房门口傻站了片刻,便撸起袖子,埋头收拾东西,装进箱子,能带走的都带走了,搬到KEE工作室,藏进二楼样品陈列室的壁橱,关上门,根本没人知道这件事。一切似乎悄无声息,一切又都已经改变了。
18
眨眼间就到了年末,D-sign的课程安排宽松下来,圣诞、元旦之后,寒假也近在眼前了,但KEE工作室却没有因为一连串的节日而停滞下来。
他们的供应商大多在欧洲,整个系列的鞋子和小皮具都在意大利手工制作,丝巾、帽子和发饰则全部来自法国。因为是小订单,工期又很紧,那些位于米兰和巴黎的手工作坊开价都很彪悍,订做一双鞋,最便宜的也要一千多欧元,而国内制造商的报价只在六百人民币左右。为了决定供应商,KEE工作室开了好几次会讨论,反复权衡之后,还是决定要在欧洲做。
苏敏记得方书齐说的话:“国人什么都能做出个样子来,唯独皮革和丝绸还和欧洲差的很远。”
她并不是很爱国的人,却也因此感慨万千,曾经中国的东西是最精致的,但现在最好的皮具制造商在法国,最好的织锦是意大利的,全都跟中国无关了。
课余跟同学闲聊,她把这话说给沃利听。沃利家里就是专做出口服饰订单的,听到这种论调,自然很是不爽,反驳道:过去,中国制造的服装鞋包在欧洲人眼里只是五欧元的档次,但现在许多几百欧的东西,中国也能做出同样的品质。就好像面料,除了极少量一百八十支以上的顶级面料暂时无法生产以外,市面上大多数面料都是国内几家大型毛纺企业代工的,甚至包括一些冠以杰尼亚、诺悠翩雅、世家宝名头的高档货色。这年月,要想完全回避中国制造,恐怕只能去英国搞全定制的了。
挂着Made in Italy的标签,实际却是中国制造,这些□,苏敏也早有耳闻,却始终将信将疑。她相信中国人的巧思与匠心,却很难将那些穷乡僻壤的血汗工厂和精品店里陈列的华服美饰联系在一起。她和沃利谁都没法说服对方,只能求同存异了。
难得某日得闲,方书齐请公司里所有人出去吃了顿饭。晚饭之后,大多数人就此散了,戴维梁提议去喝酒,叫了方书齐、孙迪和老王同去,苏敏对泡酒吧兴趣缺缺,只因指望着搭方书齐的车回工作室睡觉,也跟着去了。
他们靠着吧台落座,别人点的饮料都多少含些酒精,唯独苏敏例外,只要了一杯果汁。
“你几岁啊?来酒吧喝果汁?”戴维梁嘲笑她。
苏敏白了他一眼,不睬他。
“你什么星座的?”孙迪问。
“处女座。”苏敏回答。
孙迪笑起来,跟方书齐交换了一下眼色。
苏敏心底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快,当下就问方书齐:“处女座怎么了?”
“处女座一般都不喜欢喝酒,我只碰到过一个例外的。”他回答。
“你是说薇洛?”孙迪插嘴问道,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方书齐并不回答,孙迪继续说:“薇洛喝起酒来真得挺夸张的,醉的也够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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