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诺以为她回心转意,就说要送她回家。
她一口回绝。
他问她今晚打算上哪儿?
她还是说:“你管不着。”
阿尔诺看着她问:“你真觉得我们就只是合租房子的关系?”
苏敏不说话,两人面面相觑。几秒钟大眼瞪小眼之后,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阿尔诺为什么会跟她说起他们刚认识时的事情。
“苏敏,”阿尔诺也终于开口了,“你应该也感觉得到吧,我一直都喜欢你。”
17
时尚不在于你佩戴的钻石的大小,也不在于你手提包的牌子,其真谛在于拥有不受羁绊的自由。
——Alber Elbaz(Lanvin)
听到那句话,苏敏愣了足足两秒,然后心情极其恶劣的对阿尔诺说:“你小子也来凑热闹!”
阿尔诺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傻在原地。
趁着那功夫,苏敏拿了自己的东西,拧开门逃也似走了,一直到楼下都没见有人跟出来。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过分了,毕竟阿尔诺也是有自尊心的,这些年又帮了她这么多忙。但话又说回来了,她方才说的那句话真就是她心里所想的,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让她面对多一重的难题。
随后的那几天,不管是妈妈,还是阿尔诺,都再没给她打过电话。她只收到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通知她有人往她的账户里存了一笔钱,她看着那条信息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她的“假释期”已经过去了?她彻底自由了?
她猜这代表妈妈再也不想管她了,她本应觉得伤心,实际上却松了一口气——不必再偷偷摸摸了,而且明年的学费也有着落了。这念头要是给阿尔诺知道了,肯定又要觉得她没良心。但这的确就是她心里所想的,反正阿尔诺也不会再理她了。
她给爸爸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外公的情况。爸爸是个凡事都往好处想的人,照他的说法,外公只是有些健忘,变得有些多话,爱唠叨从前的事情,就跟一般的老头子差不多,根本谈不上什么奥兹海默症。苏敏暂且放下心来,却又在心里反驳,外公怎么可以跟一般的老头子差不多?!
“给你妈打个电话吧,认个错就过去了。”爸爸劝她。
苏敏含糊着答应了,过后却一直拖着没打。有时她觉得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先低头认错?更多的时候则是太忙太累,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了。
离开妈妈和阿尔诺,她似乎也能活下去。她并没有急着找房子,在工作室里凑合着住下了,既是因为没钱,也因为方便。
她是方书齐的PA,门卡可以二十四小时进出,又正好赶上大家都忙着为次年三月的那场秀作准备,设计室和制版室经常有人加班到半夜。即使她每天晚上都在工作室过夜,渐渐的把睡袋、洗漱工具和换洗衣服都备齐了,也没引起多少注意。几天下来,她反倒觉得这样过日子比原先的往返奔波好多了。
KEE工作室其实很适合住人,除了冥想室,还有很多可以躲起来睡觉的地方。整栋房子用的是地缘热泵系统,即使夜里人都走了,暖气也不会停。每天早晨,一楼的小餐厅里有咖啡和可颂。二楼的厕所旁边甚至还有个带淋浴的盥洗室,里面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洗发水有股淡淡的椰子味儿,苏敏很喜欢那味道,总觉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闻到过。
白天,她心无旁骛的上课,晚上就留在工作室加班。唯独深夜,她躺在长沙发上,隔着玻璃看着窗外,冬季的夜空分外明净,亮星也最多,淡淡的银河从其中穿过。半梦半醒时,她总会想起阿尔诺对她说的话:“你真觉得我们就只是合租房子?”
不是的,她不出声的自言自语。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和阿尔诺只是合租房子的关系,但除此之外,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友情?亲情?或许还有些别的,宁静而不强烈,好似盖着一层羽纱,蒙昧不清。她知道自己并非不喜欢阿尔诺,否则也不至于成天跟他混在一起那么些年,但她也很清楚这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因为,他们俩太不一样了,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她为一切华丽精美的东西陶醉,而阿尔诺却觉得那些都是累赘;她一心想学设计,阿尔诺想到的却是学费很贵又不实用;两个人即使看个科幻电影都要吵架,苏敏说将来人类会过的越来越精致,阿尔诺却说未来人一年四季只穿一件自动调温自动清洁的紧身衣,顿顿吃维生素药片。
除了价值观的天差地别,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缺少人们通常说的那种化学反应。苏敏没有多少恋爱的经验,却很确定,或者说,自以为很确定吧,这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感觉。她总是觉得,有一天,她会遇到一个和她一样的人。他们是如此相像,就好像对着镜子凝视自己的眼睛,有共同的梦想,共同的话题,身上都有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冲劲儿,仿佛迫不及待的站在全世界面前,让所有人都看见。她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个人,却总是相信,那个人一定就在某个地方。
几天之后,戴维梁新买了一张白色平绒沙发,放在他办公室外的讨论区。苏敏趁他不备,躺在上面试了一下,软硬适中,长短刚刚好,是张不错的“床”。当天晚上,她就睡在那上面了。
睡到半夜,她莫名其妙的醒了,等眼睛慢慢习惯了黑暗,才看见方书齐站在一步之外,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背靠着玻璃隔断,静静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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