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鸢心领神会,挪着屁股滑下椅子,到包间外面去了,好像去拿什么东西。
“这唱的是哪一出?”四时主瘫在椅子里,摸着微撑的肚皮,斜眼睨视谛听。
上古来的老交情了。
正因为知根知底,防备不可少。
“没打算唱什么,你知道我的,向来就事论事,有问题就解决它。”周谛给自己倒了杯饭前茶,慢条斯理的铺垫,“不日前你造访林家,本是为云琅之变化,也事先得到烛龙的应允,但你不该窥探小鸢的过往,还差点伤了她。”
四时主毫无悔意:“看都看了,你当如何?”
一个人类幼崽罢了,烛龙当宝贝,她就是山海界的宝贝了?
“再说是‘差点’,又没真的伤到哪里实处,不过盲了半日,第二天不是好全了么。”四时主下手前就看到了,烛龙在林小鸢心口上打的灵火印记。
有了这枚印记,极乐弓、盘古斧、轩辕剑都挨得,给他看看怎么了?
“是,看都看了,我也懒得与你计较。”周谛让他占尽上风,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你又请我吃饭?”四时主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谛反问:“不好吃?”
“这……”四时主语塞片刻,“好吃!”
现在还对五菜一汤回味无穷呢,再来五菜一汤都可!
“那不就结了。”周谛垂眼道,“我在人界住惯了,心性比以前平和许多,事已至此,计较无用,也知你是个小心眼爱记仇的,小鸢对我眼缘,唤我一声大伯,不管她从哪里来,今后我只想看她平平安安的长大,快快活活的一生。”
话到这里,掀起眼皮,眸中溢出一片锐利的光华:“你实在叫我忌惮。”
能让谛听忌惮,还亲口说出来,这可是对他个人实力的最好认可。
四时主全当这话是恭维:“所以呢?”
周谛软下语气:“你与九尾要好,云琅受烛龙照拂,盯上小鸢,对你有害无利,她小小人儿,眨眼百年就灰飞烟灭了,何必多放心思在他身上。”
四时主愈发得意:“你想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我一个保证?”
原来今日的‘握手言和宴’,是这个意思。
想求他,大可直言嘛!
周谛侧首对门边唤:“小鸢,进来吧。”
门开,两岁半的宝宝端着一盏茶走进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将茶水打翻。
来到四时主身侧。
林小鸢毕恭毕敬的请他:“那日是我、招待不周,对四时主大人心怀、不敬,还请大人原谅我,喝下这杯茶。”
四时主扬眉,再看周谛。
眼色里有意味十足的戏谑、有明目张胆的挑衅,有舒坦到骨子里的享受。
而怀疑,先前还有一些。
此刻,完全打消了。
烛龙放在心窝窝里宠爱的宝贝女儿向自己敬茶,那必须喝!
说出去,他能吹一辈子!
不对,是炫耀!
“既然你们如此有诚意,我心眼儿虽小,也不至于容不下你一个小娃娃。”四时主说着,接过茶水,凑到嘴边轻轻吹开面上的茶叶,连饮数口。
这茶苦而不涩,入口顺滑,回味甘甜,自有藏于深山的韵味。
是古茶树的茶叶,野生,淳朴,稀有!
比那天千篇一律的雨前龙井,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好茶。”他将茶盏放回林小鸢手捧的托盘中。
却不想,小家伙往后退开,茶盏落了个空,掉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响在古香古色的包间里,有些扎耳朵。
四时主皱起眉头,林小鸢冲他做个顽皮表情,托盘随手放到身旁的椅子上,一溜儿跑回周谛身旁:“杯子是饕饕最不喜欢的一个,不用报销。”
周谛温和笑着,摸她的头:“好,摔得好,岁岁平安。”
四时主面沉沉问:“你们、何意?”
至此一步,傻子都察觉出不对劲。
周谛不理会他了,把林小鸢抱到身旁的椅子坐下,再对门外唤:“上菜吧。”
上菜?
没错,上菜了。
饕餮的木偶侍从送来肥美的白灼虾、极考验功夫火候的狮子头、清爽的凉拌秋葵、光看色泽都引人垂涎的松鼠鱼。
还有蒸凤爪、蛤蜊芙蓉蛋、蒜蓉粉丝扇贝、糖醋排骨、糯米莲藕糖片,高汤焖菜芯……
一连十几二十道,顷刻将桌子摆满。
四时主目瞪口呆,少许理智让他没有忽略那些穿着旗袍的、栩栩如生的人偶。
它们是饕餮的侍从。
“大厨是饕餮?”他问,难以置信的口吻。
那大胃王有进无出,何时练就了这一手。
“没错,不过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重点。”周谛起筷,给小侄女儿夹了一片红糖糯米莲藕。
四时主还是不懂:“那就说重点!”
他只知道自己入套了,其他的,全无头绪。
一无所知才是最恐惧的。
周谛十分享受他此刻配合心思变化的每一个微表情,再对小侄女柔声:“他不懂,你就演示给他看看。”
林小鸢吃完糖藕片,放下筷子,在桌上扫了扫,锁定那盘白灼虾。
抬起头,和四时主对上视线的一刹,前者笑得甜美可爱,软乎乎的招牌梨涡都露出来了,后者毛骨悚然,凉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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