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太医思忖片刻,肃声道:“血脉不畅,身底孱弱,兼之忧思过度,再这么下去,恐酿成不治之症。诊脉只是佐助,探不出什么来,敢问郎君,下官可否看一眼郎君的后背,观察是否有血脉凝滞的红痕?”
入墨低声道:“高媛是外女,怎能看郎君的身子。”
我听她所说病性,“不治之症”四字入耳,越发心忧。
我摇头道:“罢了,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我身子如何,自己知道。请甄高媛开药吧。”
甄太医饮了一口冰片青柑茶,劝道:“郎君风华正茂,何出此言?还是让下官看一看,通晓病情,好对症下药。”
我给了松烟、入墨一个眼色,让他们都退出拔步床的碧纱橱隔间儿,甄太医也让那小药童走得远远的,随后她掀开纱幔,走了进来。
医者秉持医道,想必在她眼中,病人无男女之别。我解了碧纱中衣,趴伏在榻上,由着她看。
近了我方看清,甄太医的面孔有些油腻,五官平庸,眼睛有精明之色。她的目光犹如蛛丝,覆盖在我后背上。就在她触碰我后腰时,我察觉出不对来,又羞又惧,正待开口唤松烟入墨。
却被她孔武有力的手一把扼住颈子。
“唔——”
甄太医贴近我,像一只偷到猎物的秃鹫,眼中满是癫狂:“好浪.货!在宫中我就听到你贱名远播,眼下装什么三贞九烈!你被戚寻筝那狗贼占了身子,上都上到血脉不畅了是不是?”
同样是强行剥开我的花瓣,触碰我的身子,她的亲近却与你不同。对着她,我更觉得恶心。兴许是日夜相对的缘故,我渐渐觉得,自己本该属于你,身心也被你打磨得圆滑,契合起你来。
小厮们听到声音闯进来,却不敌她身子强健,都被推倒在地。
然而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实在令人作呕,我反手便给了她一掌,打在脸上:“滚!”
甄太医不怒反笑,仿佛十分受用我的触碰,越发笑得狰狞。她一只手牵住我的长发,一只手握住我的脚:“诊脉时我就盯着这双脚看!他娘的,真白,真软,真嫩!戚寻筝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这辈子把你收在房里疼宠?”
她浮浪间,撞到了碧纱橱里的银丝荷叶纹灯笼,烛火烧灼了一斗珠羊绒地毯。
我一壁挣扎,一壁怒斥:“色豺狼!你不怕戚寻筝杀了你?你动她的人,她不会放过你的!”
甄太医握住我的脚不放,捏出三道红痕,她癫狂大笑:“能与你这妖精共度一夜,老娘死也值了!那话怎么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岂料她尚未玷污了我,便被九亭连弩一箭射中肚腹,血流如注。守门的丫鬟喊道:“郎君莫怕,高媛回来了!”
入墨机灵,被这色豺狼推倒后,他急忙爬起来,令丫鬟去给你送信,不料你这么快便来了。
你穿一身暗红金纹芍药马面裙,外罩玄黑洒金团花长比甲,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身形。你也不言语,脱下比甲,便披在我身上,完完全全是保护的意思。
兴许是这一刻,我忽然有些甘心,甘心待在你身边。戚寻筝,你说的不错,做你的人,于我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世道这么乱,我一个男儿郎无依无靠,哪里都去不了。教坊司里满是酒肉声色,我只是她们交易的筹码,追逐的猎物。出了教坊司,我的处境也不会改变半分,区区一个太医便对我心有妄念,更莫说那些手握权势的权贵高媛。
你不像寻嫣,你无拘无束,来去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你行事诡僻放诞,但对我是独一无二的真心。
你拥我入怀,低声道:“我来了。没事了。”
你身后跟随的下属们见我披好了衣裳,这才陆续走入殿内。
“这……”
“当真是吃了豹子胆!”
“敢觊觎高媛的家眷?把她送到大理寺,三堂会审!让皇上定罪!”
你轻轻一笑,姿态不羁坐在软榻上,紫红的唇艳丽到阴狠凛冽:“皇上定罪?轮不到皇上定罪了,直接让阎王定罪吧。”
此时一个装束奇特、容颜妩媚的女子走来,与你甚为熟稔的样子,笑道:“妹子,你好生威风啊。”
看她的衣衫,不似朝堂中的高媛,倒像是话本里的苗疆女侠。
你与我道:“这是我的结拜师姐,无名无姓,江湖人称‘鬼姬’。”
鬼姬斜着狭长的美目戏谑你:“冲冠一怒为蓝颜。”
你说这番话的时候,无端有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师姐,这就是我欢喜多年的心上人,徐鹤之。”
闻言,我心跳漏了一拍,多年?竟是欢喜多年,不是见色起意。
鬼姬把玩着手中的三头红蛇:“当真倾国倾城,难为你处心积虑握在手里。哎,你这一箭倒有趣,射.穿了她的灵行穴,眼下死不了,要足足流血十二个时辰,才能被阎王收走。这死法最惨,堪比凌迟。寻筝啊寻筝,你还是那个脾气,哈哈哈哈!”
生杀之事,你们竟戏谑如常,当做笑谈。
这日之后,我对你体贴软和了不少。你上朝归来,我便煮好热茶给你;你从外头带回什么礼物,讨我欢喜,我便也卖你个情面,真心收下。甚至你在床笫上连连索要,我也配合起来。
你虽是个混账,可你待我好,我就要念着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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