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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路灯把寂静的唐镇照成了九十年代末的市郊,时不时有野狗翻着垃圾桶,鼻子嗅来嗅去,寻找冷掉的残羹。
邱澈回到茶馆,里面挤满了人,有本地其他店铺的小老板,还有游客。
大川正和自己修车铺的小工喝酒,桌上散落着花生米和瓜子,还有碗快要见底的面条。
茶馆有两个雇工,做甜茶的藏族大姐和丈夫,大姐还兼顾打扫卫生。
见邱澈回来,藏族大姐从扫地空隙中抬头冲她笑笑,低头继续扫,一旁的大川扔掉手中花生,站起身,“这么快回来啦?”
“嗯。”
“吃饭不?”
“我自己煮碗面。”
邱澈从柜台里拿了一袋方便面,钻进厨房。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连鸡蛋都弄不熟,现在已是野外求生的一把好手,但也仅限于填饱肚子,和大川这种级别的厨子没法比。
等邱澈端面从厨房出来,发现专属她的“VIP临窗座位”被占了,占位的男人正闷头抽烟,眉宇紧锁。
邻座两个年轻女孩儿一直偷瞄他......
竟然从河边一路跟到这?执着得像个追求者。
邱澈暗笑了声,走到他面前坐下,红烧牛肉面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和烟雾混杂。
男人抬头,手指缓缓放下,烟咬在嘴里,直勾勾地盯着热气后面清冷白皙的脸蛋。
“来点儿吗?”邱澈用筷子卷了口面,递过去,男人拿烟的手指摇了两下,烟灰掉落一截。
邱澈闷头专心吃面,一口接一口,男人姿势不变,就那么明晃晃地盯着她,“审判”仍在持续。
“你是甘星男朋友吗?”肚子填了底,饥饿感消失,邱澈终于抬头。
“她哥。”
不知是不是抽烟的缘故,男人的声音比在河边还要沙哑。
“你叫什么?”
邱澈说话时后桌一阵哄笑,大川带头,差点儿把房顶掀翻,肯定又讲什么荤段子呢,气氛挑起来之后大川开门出去,把剩下那点面倒进狗食盆。
男人看着邱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甘霖。”
“久旱逢甘霖吗?”
男人一顿,“是。”
邱澈放下筷子,臂肘搭着桌边,回看他,“那你旱了多久啊?”
“......”
邱澈说完在兜里掏了掏,手伸过去,手心朝上,“给我根烟,用梨膏糖换。”
谁也别占便宜。
烟盒就在甘霖左手边,他一整盒扔过去,撤回时顺走梨膏糖。
......黑兰州,邱澈看了眼烟盒,这烟可比她平时抽的女士烟要辣。
“火机。”她勾手。
甘霖掏兜,打火机拿出来滑了两下,许是为了试好不好用,等火苗蹿出来他往前递,邱澈身子前倾,头探过去,烟对着火苗中心吸了两口。
点完落座,她抽烟,甘霖吃梨膏糖。
和傍晚在沱沱河岸时相比,现在的气氛和谐许多,但也只是当下而已。
邱澈有种感觉,这个叫“甘霖”的男人只是想和她拉近距离,然后从她嘴里套话,可甘星的死大概率属于刑事案件,邱澈不是福尔摩斯。
甘霖没耐心地三两口咬碎,那声音像在提醒邱澈,她随时可能变成下一块......
吃完糖,甘霖又恢复方才一个人时的模样,闷着头,但没抽烟。
......
很快临近茶馆闭店,藏族大姐开始打扫卫生,收拾茶杯餐具。
“我该走了。”甘霖起身,从狭窄的缝隙间穿过,腿比桌面高出一截。
邱澈余光瞄了眼,回神往烟灰缸里弹烟灰,旧的叠加新的,弹进去瞬间塌了,这烟虽说有点辣,却是可以耐着性子抽完的程度。
门开了又关,裹进来一阵凉风,吹得邱澈后脑勺发凉,对高海拔地带来说,夏季特征总是不够明显,明早起来能看到雪也说不定。
冷不防地,她又想起那个重复过两次的梦境,风花雪月的桃花劫和受害者哥哥的身份实在不能重合,既然她没法精准安慰,就别在人家悲伤的情绪上撒野狂欢了。
老实点吧,邱澈自我劝诫。
......
送走最后两位客人,大川从外面回来,拎了壶甜茶坐到刚才甘霖的位置,用力踢踢邱澈鞋尖,“我说。”
“嗯。”
“认识啊?”
“不认识。”
大川不怀好笑,“那就是你撩人家没撩到手呗?”
邱澈脑门儿上一个大写的“问号。”
大川“嘶嘶”两声,学老鼠叫。
邱澈俯耳过去,听到大川说:“之前坐你旁边那俩女生看到没?”
邱澈眼珠子一斜,“嗯。”
“那男的刚进屋,一分钟没到俩人就朝他要微信了。”
“......”
邱澈坐回去,“所以呢?”
“所以你要是也没撩到不丢人,大家都、一、样。”
“我特么想揍你。”
第一百八十回 ......
大川“嘿嘿”一笑,边倒甜茶边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哪个?”
“废话!”
邱澈想往后听,“知道。”
大川一脸不可置信,把甜茶放到邱澈面前,“我还打算卖个关子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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