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锁小哥惴惴不安地完成了一整套修锁流程,他觉得自己的修锁技艺简直高超,竟然能一边提防着他身后的神经病,一边思考着待会儿要不要帮这位女客户报个警,还能一边流畅地修好客户家的门锁,他收好工具箱,回头去看蒋声声:“一共一百五。”
蒋声声付了钱,客气地将开锁小哥送到电梯口,开锁小哥看了眼那一路跟在女客户身后的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醉酒男人,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帮女客户报个警,他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紧张,男的对女的死缠烂打,女的对男的一脸不爱搭理。人是情绪动物,感情纠纷很容易引发犯罪,善良的开锁小哥真担心这位年轻漂亮性格好的女客户会陷入危险,但他转念一想,这男的长得人模狗样,腕间的手表看起来很能唬人,皮鞋也是锃光发亮,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看着就不是一般人,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报警未免兴师动众,开锁小哥灵机一动,离开前经过警卫室的时候就跟小区保安提了一嘴这件事,希望保安可以上去看一眼,别真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恶性`事件。
蒋声声和蔚燃对开锁小哥的“善意之举”浑然不知,蒋声声不想跟蔚燃耗费精力,刚把开锁小哥送进电梯,她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家,根本没打算理会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蔚燃,她用身体挡住密码界面,按下密码后就开门准备进屋,察觉到身后的人想跟着她一起进去,她转身就要把他往外推:“你闹够了没有?”
蔚燃用力握着门沿,阻止蒋声声关门的动作,酒气搅得他胃里一阵难受,他巴巴地盯着蒋声声:“我就想跟你说说话。”
“可我不想跟你说话。”蒋声声关门关不上,蔚燃力气太大,她的心情也很乱,试图劝服蔚燃,“都分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蔚燃瞳仁漆黑而湿润:“分手了也能当朋友。”
蒋声声是真搞不懂蔚燃,他总是这样,一会儿出现在她身边对她百般纠缠,一会儿又冷不丁消失好长时间,说要分手的是他,说舍不得的也是他,说要当朋友的还是他。蒋声声已经无法再允许蔚燃这么三番五次地搅乱她的情绪和生活,她严肃认真地看着他:“蔚燃,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是后悔分手了想复合,还是单纯看不惯我没为你要死要活,但——”
“都不是!”蔚燃急忙否认,蒋声声的那个“但”字令他莫名害怕,他心口酸痛,“声声,我只想跟你做朋友,我想待在你身边,想保护你,想天天都能看到你。”
蒋声声咬了咬牙:“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请你离开,我要关门了。”
蔚燃红着眼:“可我需要你。”
他真的拿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蒋声声不在他身边的每一天,他都寝食难安,心里好像被凿出个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蒋声声胆小、纤弱、被动,可他就是被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给拿捏住了,他空洞虚乏的心灵亟待她的安抚。
蔚燃企图去拉蒋声声的手:“声声,我真的需要你,我需要你跟我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
蒋声声挡开蔚燃伸过来拉她的手,与此同时更是拿起鞋柜旁的棒球棍,猛一下打在蔚燃握着门沿的那条胳膊上,趁他吃疼缩手,蒋声声半句话不多说丝毫不含糊地快速把门砰一声关紧。蔚燃的游移不定令蒋声声不知如何是好,她唯一能想到的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离他越远越好,他发他的疯,她只管收好自己的心,不听不看不想,随便他怎么折腾怎么胡闹,都与她无关了。
屋里,蒋声声把棒球棍放回到原位,接着收拾洗漱该干嘛干嘛,任凭蔚燃在外面如何拍门如何按门铃,她都全当听不见。她还有牛奶要温,还有日记要写,根本没多余精力陪蔚燃瞎闹腾。
屋外,蔚燃憋屈得连呼吸一下都觉得异常艰涩,他叫门没反应,空旷冷清的走廊过道似乎要把他心里最后的那丁点儿生机都吞噬掉,他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可他不愿离开,靠着这扇门多少能让他有一种和蒋声声离得很近的错觉。他背靠着蒋声声家大门,疲软地瘫坐在地上,酒气一阵一阵地直往他脑门上涌,他颓败又失落地抱住了头,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熊样儿了。
原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谁知道掌控着掌控着就莫名其妙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他怕蒋声声越陷越深,哪成想陷得最深的是他自己,现在蒋声声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反而被困得死死的,自己拿刀戳自己心窝子,这叫什么事!
蔚燃被蒋声声拒之门外已经够闹心够难过了,可原来还有更让人伤心的等着他,在他坐在蒋声声家门口黯然神伤的时候,浩浩荡荡来了三四个小区保安,说接到投诉有人在这儿闹事,希望他赶紧离开,他的心登时就碎成了七八瓣,蒋声声把他关在门外还不够,还通知保安来赶他,下次是不是就准备报警了?
蔚燃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丢脸过,被那几个穿着保安制服年龄不一的男人当危险分子盯着,看着他们眼里的惊疑、鄙夷、甚至是惋惜,他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酒气灼得难受,他的嗓子干涩生疼,他现在已经无所谓自己丢不丢脸了,胳膊往后抵着蒋声声家大门,沉默地迟缓地站起身来,那几个保安立马摆出或防御或出击的姿势,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扑上去跟他们干架似的,蔚燃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他身心俱疲,在小区保安的共同注视下麻木地走到对面,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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