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小心地递给顾呈曜。木盒上了锁,顾呈曜拿在手中看了看,眉头皱的越发紧:“进水很严重,恐怕里面的书信难保。这是谁干的?”
顾呈曜的口气说不上好,宛星正要回话,被林未晞打断了:“我带着人来书房找消遣,是我的丫鬟失手打碎花瓶,将水洒在地上的。”
竟然是林未晞的丫鬟……顾呈曜本以为是书房的丫鬟笨手笨脚,没想到是因为林未晞。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口吻不太好,勉力收敛起情绪:“这是母亲最重要的遗物,一直被父亲好生收藏着,儿臣方才忧心,说话急了些,请母亲见谅。”
屋里正乱糟糟的,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这是怎么了?”
高然随之走进来,她看了看地上的花枝和碎瓷片,又好奇地环视众人,问道:“我很远就听到这里有说话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聚在这里?”
婆子又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高然一听就惊讶地捂住嘴,表情也变得担忧:“竟然是母亲的亲笔书信被弄湿了。你们是怎么当的差,母亲的遗物多么重要,父亲宝贝似的珍藏了快二十年,结果今日被你们毁了。若是父亲回来得知此事,你们要如何交代?”
书房的婆子被训斥得诺诺,她神色不忿,低着头小声嘀咕:“又不是我弄坏的……”
虽然她声音很小,但是大半的人都听到了。宛星气愤地睁大眼,咬牙瞪着她。林未晞看了半响,终于发话了。她语气淡淡,轻飘飘扫了那个边角已经被磨圆的木匣一眼:“不过一个盒子而已。趁现在时间短,把里面的纸张取出来晾一晾,以后还能看。”
顾呈曜一言不发,依然低头摆弄着木盒,高然偷偷看了看顾呈曜的表情,用帕子捂了下嘴,对林未晞说:“王妃,这个盒子是母亲留下来的,非比寻常。这上面的锁是父亲亲自让人打的,天底下钥匙唯有一把,正在父亲身上。”
当着她的面提起另一个女人,还被众人展示前任留下来的东西何其珍重,恐怕换成哪一个女人都开心不起来。林未晞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一时间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口气中带出强烈的冷意来:“既然上了锁那就撬开,天底下还有撬不开的锁?”
婆子等人咋咋呼呼:“哎呦王妃,这可使不得。王爷对沈王妃用情至深,这个木盒是王爷随身带着,时常要打开缅怀的。别说撬锁,就算只是在木盒上划了一小道,王爷回来后看到也会动怒。”
林未晞脸色彻底冷下来,冷冰冰地说:“又说里面的东西重用,又说这个盒子破坏不得,那到底要怎么办?要么撬锁,要不然就等着里面的信全部糊掉,你们自己选吧。”
林未晞对沈氏遗物的恶意简直毫不掩饰,下人们偷偷看看顾呈曜,全都明哲保身地闭嘴不语。高然看到这一幕,险些控制不住笑出来。
自林未晞嫁入王府以来,高然从没有这样痛快过。她一直被林未晞找茬,打压,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快意。其实顾徽彦的书房高然是不能来的,可是她忍不住想看林未晞的脸色,所以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跑来书房。不知道被当面展示燕王对白月光前妻的情深义重,念念不忘,林未晞感想如何?
书房里诡异地僵持下来,过了半晌,顾呈曜打破沉默:“去取我的匕首来。母亲的书信要紧,如果父亲回来后怪罪,概由我一人承担。”
高然听到这话去看林未晞,果然见她的脸色越发冰冷。高然心中快意,她站在顾呈曜身边,殷勤地搭下手,亲眼看着顾呈曜小心地把锁眼撬开,掀开木盖。
果然里面已经进水了,半数的书信都泡在水里。顾呈曜沉着脸将信纸一张张取出,高然连忙让自己的丫鬟上前接住,低声吩咐她们用扇子把信纸吹干,扇风的时候务必小心,不许把信纸弄破一丝一毫。
林未晞没兴趣去看里面都有什么,但是同处一屋,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看着里面有一大沓沈氏和顾徽彦来往的书信,一对玉镯,以及顾呈曜刚出生时的胎发。书信,玉镯,两人第一个孩子的胎发,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温馨。林未晞猛地意识到,这是顾徽彦、顾呈曜和沈氏一家三口的记忆。他们才是一家人,那她算什么?
林未晞早就知道顾徽彦和沈氏相识十分传奇,相爱亦轰轰烈烈,可是从前她不听不看不想,就这样自欺欺人地过下去。而这一次沈氏给她的冲击却尤为直观迅猛,让她再也没办法回避下去。
顾呈曜正低着头擦拭玉镯上的水渍,便是对待他自己的笔,也从没见他这样细致过。林未晞突然想到,这对玉镯虽然陈旧但看着十分圆润,这是不是意味着,夜深无人的时候,顾徽彦也时常拿出来,像顾呈曜这样细心地擦拭玉镯呢?
林未晞不想再看下去了,她冷着脸往外走,周围的人都在小心地晾晒信纸,唯有林未晞穿过众人,一步不停地向外走去。所有人都在若有若无地注意着林未晞,见林未晞要出去,全寂静无声地让开道。燕王虽然对王妃十分纵容,可到底还是不能和沈王妃比,众人看着林未晞背影,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林未晞始终挺直着腰,她来书房本是为了给自己找本书打发时间,没想到却被现实狠狠嘲笑了一通。她迈过门槛时,眼前晕了晕,忍不住伸手扶住门框。
“王妃?”宛星宛月焦急地喊道。明明近在耳边,可是她们俩的声音却仿佛从天边传来一般,林未晞本以为这阵眩晕很快就能过去,可是她扶着额头站了许久,脑中竟然越来越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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