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刚成婚时的事情了。顾徽彦有三天婚假, 两人关系猛然推近, 共处一室时难免拘束, 顾徽彦就教她读书, 正是古兵书太白阴符。只是那天林未晞只听了一半, 就中途离开接见管事,受下人跪拜, 之后一天入宫, 再后来, 顾徽彦的婚假就提早结束了。这本讲到一半的书, 也没能继续下去。
林未晞忽然提起, 顾徽彦有些意外:“你竟然还记得?”
“我又不是木头, 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记不住呢?”林未晞不满地瞪了顾徽彦一眼,收回眼神时眼角不由带了些意味深长, “王爷教我的事情实在少,难得教我看书,我怎么能忘了呢?只是可惜我不成器, 没能跟上王爷的步伐, 这唯一一件事竟也只做了半成。”
现在很少有人敢这样夹枪带棒地和顾徽彦说话了, 但是林未晞公然挤兑, 顾徽彦却并无不悦。他忍俊不禁,笑着扫了她一眼:“胡闹。”
顾徽彦没有生气,林未晞的胆子更大,实地演绎什么叫得寸进尺、有恃无恐:“我怎么胡闹了?王爷你自己说,你这一个月来待在王府的时间有多少,分给我的时间又剩下多少?名为夫妻,但是连一个月前的一本书都看不完。”
顾徽彦虽然看着林未晞轻笑,但是心底却升上一股愧疚来。他突然郑重了神色,说:“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明明说好了教你,后面却半途落下,是我不对。”
林未晞本来是顺着话音调侃,玩笑着将话说出来,然而顾徽彦这样认真地致歉,林未晞反倒不好意思了。她赶紧说:“没有没有,王爷你无需愧疚什么,你忙于朝事,内宅的事本来就不该让你操心,你身为丈夫做到现在的程度,已经很好了。反倒是我,本该为你分忧,却总是给你添麻烦。你肯屈尊纡贵亲自教我兵书,这是出于你的修养品德,我怎么能不知所谓,当真拿这个当回事呢。”
“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好,任何缘由都是借口。”顾徽彦的看法却完全不同,他说,“你不必粉饰,我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我身为丈夫,给你的陪伴却太少了,这是我的失职。”
林未晞没有料到顾徽彦竟然这样认真,他实在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严的人。他责任感极强,对自己要求到极致,对别人却保持着最低的门槛。他对林未晞便是这样,顾徽彦总是苛求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但是对林未晞却不会提同样的标准,可谓是很正直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林未晞心中感叹,顾徽彦通达讲理又有责任感,反而是她,简直在无理取闹。
顾徽彦说完后,发现林未晞神情竟然耷拉下来。他讶然,正好这时最后一本书放完,顾徽彦坐到一旁的圈椅上,两人站的近,顾徽彦很顺畅地将她拉向自己:“怎么了?”
林未晞没有反抗,顺着力道坐到顾徽彦腿上。因为地方有些狭窄,林未晞重心不稳,她便伸出胳膊圈住顾徽彦的肩膀,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王爷,我是不是又自大任性,又眼高手低?”
顾徽彦觉得很好笑,他一只手放到林未晞后腰,稳稳扶住她,另一只手着把玩着林未晞发髻中的流苏配环,并不言语。
林未晞轻飘飘地哼了一声,声音不悦:“王爷,你不说话,那就是真的这样想了?”
顾徽彦轻轻笑了一声,他指尖拨动着林未晞耳后的流苏,说道:“你看你,自己总是喜欢多想,导致心情转差,可是等别人提及的时候,又不许别人说反对的话。你这一言堂未免也太难揣摩了,让别人想顺着你的心意说话都难。”
“谁说我是一言堂了?”林未晞蹭地抬起头,顾徽彦注视着她,正好就她抓了个正着。顾徽彦眼睛中流露出笑意:“你看,还说不是?”
“我……”林未晞语塞,她忍不住辩解,“王爷你不能因为我在你面前丢过几次体统,便觉得我办事也是毛毛躁躁的。我做正事时很是明白规整的。”
“我知道。”顾徽彦失笑,他不过说了一句,这就和他急了。顾徽彦笑够了,才说:“我当然知道你的本事很大,王府这段时间的变化有目共睹,我很感谢王妃不辞辛劳,为王府解决这个烂摊子。”
林未晞虽然还本着脸,但是嘴角明显带上弧度。可以侮辱她,但是绝不能侮辱她的管事能力,林未晞被燕王称赞很有些得意忘形,但是在本尊面前,她好歹掩饰一二,故作不在意地说:“不过是多花了些时间罢了,我做的不好,燕王见笑。”
顾徽彦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用力揉了揉林未晞的头发,她整齐的发髻立刻又变得毛茸茸的。顾徽彦稍微用力就将她放在地上,自己也顺势站起身:“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必被别人干扰,想一些有的没的。”
顾徽彦的手很稳,即使抱着一个人,也依旧稳稳当当地将她放好。林未晞站到地上,这才反应过来,顾徽彦这句话是在回答她前面的问题。
她不盲目自大,也不眼高手低。林未晞的心情大好,她快步追上顾徽彦的背影,语调也变得活泼起来:“王爷,那上次未讲完的书……”
“现在该要摆饭了,等晚饭之后,闲杂人等散去,我继续给你讲。”
“好。那就说定了?”
顾徽彦笑着停下身,干脆将她的手拉住,省的她追在后面吃力:“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放心,这几日难得有这么长的空闲时间,我将外面不必要的应酬推掉许多,必然是能陪着你读完你想读的所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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