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几个小时,时光像在他身上走了一遭似的,很憔悴无力。
走廊太过安静,细微的脚步声轻易就引起了宋时遇的注意了。
他看过去,以为是幻觉,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儿。
雁双走过去:“宋时遇。”
听到声音,宋时遇才觉得这不是梦,他迎上来:“双双,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如果不方便,我可以离开。”
宋时遇摇摇头:“不用离开。”
顶楼的加护病房很静,长长的走廊内,脚步声、说话声,都能被轻易地无限放大。
一种压抑骤然袭来。
宋明昌是脑癌,最开始发现的时候还不算晚,因为手术风险太大,为了方便工作,他一直坚持保守治疗。
硬生生拖到了晚期。
主治医师劝过无数次,早做手术成功率是会有的。
宋明昌是凌晨醒的,医生允许之后,宋时遇独自进去了。
他问过医生,现在手术治好的可能性不大。
病房里医疗器械发出有规律且刺耳的声音。
宋时遇关上门,站在床边。
宋明昌躺在病床上,一点儿气色也没有,同两天之前那个与自己起争执的人完全像两个人。
他声音出奇地轻:“我给你约了时间,医生那边确定之后,给你安排手术。”
宋明昌哼了一声:“开颅手术风险有多大你会不知道!我看你是想让我死在手术台上!”
病房里寂静无声。
宋时遇心口堵着,一句与他争吵的话都说不出口。
宋明昌找过他几次,次次下了最后通牒,要求他放弃娱乐圈,跟在他身边学习打理公司。
次次的理由皆是,宋家的孩子就要听他指挥。
他怎么要求怎么做。
然而今天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打的他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而根本原因就是——
宋明昌自知命不久矣。
拖着病痛的身子,自以为好意地在替他铺一条他不愿意走的路。
宋明昌重重喘了口气:“公司那边,我已经都交代好了。还有你的婚姻,我全都给你打点好了。以后你的路,不会走的很艰难。”
“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做主。”宋时遇垂着的手紧紧握着,手背上暴起青筋,“你这些努力毫无意义。”
“我知道新闻是你找人恶意控制的,你也清楚,胁迫对我来说没用。”
“你想让我顺着你,任你摆布,等你出院了再跟我谈这些。”
第64章 [V]
说完这些,宋时遇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转身要出去。
宋明昌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音色无力地冲着门口厉声喊道:“公司是我努力的心血,非要我这个病秧子跪下来求你?”
门开着。
雁双在。
宋明昌的助理也在。
宋时遇放在门把手的手顿了一下,他回头:“我不喜欢的事情,你求我也没用。”
病床上的人又说了什么,宋时遇带上了门,没人听见。
他看了眼宋明昌助理手里拿着的文件,问道:“这是什么?”
助理回道:“公司里的文件,需要宋总签字确认。”
听到还是工作,宋时遇当即就怒了,顾及着雁双还在,他忍着火气把文件接过来。
随手扔在了旁边长椅上,对着助理沉声说:“你回去吧。”
“可是——”
宋时遇拢着眉头,截了他的话,闷声吼道:“这个文件不签字,公司会倒闭吗!”
助理被震慑住了,站了一会儿,离开了。
等人离开了,宋时遇坐回长椅上,手撑在腿上,脊背弯着。
似乎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形成了一座大山。
轻易就压垮了他。
雁双原地站了一会儿,朝着宋时遇走过去,脚步声在夜间医院里格外显著。
一双脚出现在视线里。
宋时遇眼皮重重跳动了下,抬起头,渲染了怒火的情绪淡下去些。
雁双低着头,直直与他对视,眸色轻柔。
明明一片漆黑,他好像在她眼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顽固又无用。
对视了稍许,雁双落坐在宋时遇旁边,伸手牵住他攥成拳头的手。
温热的触感似乎安抚了宋时遇焦灼的神经。
那股阴沉的火淡了下去,他松开紧攥的手,反手牵住她的,只是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疲惫的嘶哑。
“双双,我该怎么做?”
他背上的那座大山沉了又沉。
压着他无助的脊背。
如果宋明昌好好的,他可以和他争吵,可以顽劣地抵抗他强加的一切。
感同身受这个词,没有人能确切的做到,即使是最亲密的人。
旁人可以站在那个角度,但永远不能完完全全做的感同身受。
雁双紧了紧宋时遇的手:“按照你心里的那个选择去做吧。”
她懂宋时遇这个人,如果真的决定好了,就很坚定,不会飘忽不定。
既然问了,就证明他心里已经选择好了。
她这句话,像一面盾牌,既支撑了他前进,又拦截了危害,让他方便后退。
宋时遇低下头,看着地面,音色里掺杂了央求:“不管我选择什么,你都会陪着我,一辈子,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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