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柠的指尖戳痛了掌心,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吞下眼泪。
她是倔强的,从小到大都是。
可这次,她低了头,因为她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
可是,明明低头了,服软了,为什么没有人过来抱抱她,安慰她,哪怕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说句暖心的话。
什么都没有,唯有沉默,无尽的沉默。
她在深渊中的呼喊彻底被淹没了,或是......彻底放弃了。
黑暗没有尽头,远方没有白昼。
“爸,我走了,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学习的。”
......
阳台那边的烟雾依然环绕,那个背影蜷缩了一些,星火依旧在挣扎。
这是第四根,江晚柠数了数。
从进门,他就在那边沉默着抽烟。
与几年前那个灰蒙蒙的夜晚不同的是,那边的山头燃起一片红晕,有微弱的光还停留着,等待着。
南熙闻陪着那个背影,时不时递上火,他瞥一眼,没有拒绝。
有些人在岁月里佝偻了身躯,有些人在时光里坚定了余生。
两个男人似乎在进行无声又严肃的交流。
第五根,江逸远停下了,烟收回口袋里,才开了口:“小南。”
听到江逸远叫他,南熙闻重重“嗯”了声,注视着他的神情。
“你知道成家是什么吗?”
“责任、爱护。”南熙闻回答。
“还有呢?”
南熙闻思索几秒,说:“体谅。”
江逸远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平和的笑。
“别的都是空话,不离不弃,你能做到吗?”江逸远对上南熙闻的眼睛,带着强大的压力。
南熙闻心底忽然触动了一下。
“不管发生什么,不能丢下她,你能做到吗?”
南熙闻语气坚定:“我能。”
“既然要成家,那就给她一个一辈子都能依靠的家,替我......”说到这,江逸远顿了一下,眼神里有某种空落的情绪,“替我好好爱护她,能做到吗?”
南熙闻看着他:“江叔,我会的。”
江逸远望了望那边隐去的日头,低声说:“我是个失败的爸爸,从来没让她依靠过,我活到现在还在领会责任的意义。”
南熙闻看着眼前这个承载着沧桑感的男人,他的父爱不外露,只是竭力维护着一个家,一个需要他去生存下去的家。
“和家里人见过了?”江逸远又问道。
南熙闻颔首:“见过了。”
“家里怎么说?”
南熙闻:“我爸妈很支持,他们都很喜欢晚柠。”
“找个日子,我们和你父母见一面吧。”
南熙闻愣了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江逸远偏头瞧了他一眼,他回神,终于露出笑:“好。”
看江逸远又拿出刚才那根没点燃的烟,南熙闻立马递上火,两个人都无声地笑了。
南熙闻说:“谢谢江叔。晚柠的余生,不管发生什么,我会陪着她一辈子。”
那晚的见面,南熙闻的心里压下了一个重重的石头,是一种踏实,是一种憧憬,更是一种认定。
江逸远的话好像在告诉他,
爱情不过是婚姻的入场券,如何走下去,才是相爱的真正课题。
内心同样震撼的,还有他们谈话外的江晚柠。
林歆拉着江晚柠到了卧室,两个人第一次这样坐下来说话。
“晚柠,你是不是还在恨爸爸妈妈?”林歆问她。
江晚柠低着头没说话,沉默着。
“你知道妈妈怎么想的吗?”林歆说话时温柔,和印象中时常吵架的那个人不同。
“妈妈和你爸是别人介绍结婚的,感情基础可以说几乎没有,结婚后两个人也经常吵架,一吵架我就特别委屈,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人,不会哄人,也不会沟通。”林歆的语气里还带着点细微的怨气,“不过时间久了,我发现你爸就是不会说话的那种人,但他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关心。我和你爸一开始从安川到澜城的时候,你爸白天拉着三轮车出去卖菜,给咱们俩就留了五块钱饭钱,我有时候花多了,你爸还会说我两句。后来我才知道,他一整天出去没吃过一口东西,饿了就喝水,经常那样扛一天。可是,他从来不会让咱俩饿肚子。”
这是林歆第一次说起以前的事,江晚柠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后来,有一年过年,他一个人从老家回来了,我问他你去哪了,他说留在老家了。我记得我当时哭了很久,跟他吵了很长时间。”
江晚柠听见林歆的喉间哽咽了。
“他说,孩子留在家里,有老人能照顾,起码不会担心饿肚子的问题。我可以和他一起出去赚钱,钱赚的多了,再接你回澜城,上学生活都不是问题了。”
“从那时候起,我和你爸每天努力地赚钱,攒钱,只是希望能早点把你接回身边,只是没想到要那么久,用了五年,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成大姑娘了,和爸爸妈妈也生分了。”林歆笑着说,眼里却含着泪水。
“妈......”江晚柠下意识喊了她。
林歆摇摇头:“妈妈说这么多不是要你可怜或者同情,妈妈只是希望那五年的空缺,你能给爸爸妈妈偿还你的机会。”
“妈,小时候我确实怨过你们,但那是在老家的时候,被别人欺负,被别人喊爸妈名字嘲笑的时候。可是后来回到你们身边,我其实特别开心,因为我也有爸爸妈妈了,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们亲昵,所以渐渐地就成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