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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芳一个头有仨个大,却不敢将人驱散,实是元祖他老人家定下律令,衙门审案,得公审,万民皆可观。
    这不都写着正大光明吗?既正大光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审的若是贵人,怕有失体面?都被审了,焉知能不能再贵下去?
    有冤?那不正好,万民都能知晓他的清白。
    用元帝他老人家的话:审神,鬼可观;审虎,犬可观;人是比不得鬼,还是比不得狗?贵什么贵?前朝最贵的那个人,被他剁了脑袋,本朝最贵的,就是他。有甚好顾忌的?他老人家从来百无禁忌。
    曹芳也想百无禁忌,可他怕外头围观的诸民出乱子,人推人,人挤人的,万一互相踩踏,或有不法之徒借机闹事,这错责最后还不得摊到他头上?再瞧一眼,嗬,连和尚都端着钵夹在人群中,贼秃驴秃驴贼,这又不是什么人命官司,用不着你来提早念往生咒。
    徐都头都有些同情自家府君了,道:“小的听闻外头堵坊,私底下暗暗在那博赌:驸马有罪还是无罪。”
    曹芳唤过自己长随,吩咐道:“去熟药铺替你郎主抓副透顶散来,三副药煎一碗。”
    曹芳的长随怔愣:“郎主几时得了头风?”
    “早晚得得头风,先备着。”曹芳瞪眼,别说头风,寿都要短几年,吃死得了。
    长随哪肯去,好好的抓什么药,平白无故咒自己不成?
    .
    姬明笙到时,他们主仆还在扯皮呢,一个要买药,一个非但不肯买,还要告诉夫人。
    曹芳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他还当姬明笙反悔了,要给丈夫撑腰。
    姬明笙撩开羃罗一侧,嫣然一笑,道:“府君误会了,听闻这官司打得热闹,我也来凑个趣,幸与苦主被告都有关系,能坐在堂中近观。 ”
    曹芳连打几个哈哈,可不就热闹,皇帝的女婿被告,百年难得几回闻,赶明茶肆酒楼都有说书的将这事改头换面编成书在那拍案揽客,还得添上公主坐堂上,亲看丈夫吃官司的文段。
    “不知驸马可知晓公主驾临府衙?”曹芳轻问道。
    姬明笙道:“大许是不知吧。”她又不曾大张旗鼓,就带了两个侍婢、二三护卫,快马回的城,沐侯府也没耳通目明到这种地步。
    曹芳无言以对,瞅瞅姬明笙,暗想:公主,您可不像会给丈夫赠美纳妾的贤良人啊!又怀疑姬明笙的贤名……说不得就是皇家鼓吹出来的,再想想姬景元的作派,自家人有一分好就能吹成七分的德行,还真能干出吹捧女儿的事来。
    姬明笙只当没看见曹芳狐疑不解的小眼神,笑道:“曹府君,夫人赠的佳酿色清味冽,与羔羊鹿脯最相合宜,改日我下帖请夫人到别院共饮,府君可要舍夫人半日一日的闲暇。”
    曹芳忙道:“一定一定,只是拙荆心直口快,言语若有不当处,还望公主见谅。”
    “怎会。”姬明笙道,“旧时宴中见过曹夫人,真是美人如玉啊,何幸可一场共醉,曹府君放心,我与夫人定会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什么的,大可不必吧,曹芳脸都皱巴了:你丈夫等下就要在公堂上丢人献眼,你倒起心思勾我娘子去醉酒,唉。
    姬明笙知会了曹芳改日要拐走他娘子,心情极佳,见他为外头看官司的民众头疼,还借出了自己的护卫供他差使。
    得了仨个有力帮手的曹芳,莫名有种卖妻求荣的错乱感,不过,眼下正事要紧,自己这颗苦中带酸的老心暂且管不着。
    .
    姬明笙说是来看热闹,那真就是看热闹,若非是在公堂上,青黛都能给自家公主点上一杯茶。茜红却是脸色凝重,她实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看官司,还越来越多,巡城使得知消息,都开始分出一队人马守在外圈。
    曹芳做事小心,等得外头安置得差不多了,才令差役洞开大门,“唰”两边乌泱泱齐齐探出脑袋往里看……
    咦,公堂左侧上首坐着的贵人是哪个?身笼羃罗,轻纱如烟,看不分明面目,不过,能这般泰然高坐,定贵不可言。
    人群里几个出身高门的纨绔咬耳低语:“别是毓华公主吧。”总不能是曹家那只胭脂虎?曹芳只是耙耳朵,又不是个失心疯。
    另一人点头称是,细细一想,又道:“若是公主,怎不和驸马一道同来?”
    那人一愣,抓耳挠腮:“你说得在理。”
    却也有人认出茜红的,与身边人道:“真个是公主,那穿胡服腰间别着刀子的,是公主身边的女官。”
    他们这些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有些忘形声高,不远处一对商户打扮的夫妻对视一眼,本欲离去却又留了下来。
    一众纨绔你一言我一语,彼此心照不宣,既是公主,那驸马估摸着能全身而退,公主和驸马夫妻情深、相敬如宾,李桓林这倒霉玩意又没死,不过挨了顿捶,算得什么事。几人挤眉弄眼,召来小厮,吩咐去赌坊押注。
    他们下好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泰国老夫人带着李桓林到了衙前。
    李桓林休养了一晚,今日是竖着来的,包着头,露出了脸,他本就貌比钟馗,添上盘了整宿的淤紫血青,那真是七分像鬼,八分不像人,瞅半天都找不着眼睛在哪,再看脑袋底下,肩是一高一低的,手是一吊一垂的,腿是一拐一瘸的。
    围观诸人看得直皱眉头,这驸马打人,实是打得重了些,胖大个的李桓林都被打得一身烂肉,瘦小柴的岂不是全身骨头都要被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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