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七十多亿人口,能真正拥有并有能力去购买那些高水平科技含量顶尖的人又有几个?
所以说,读书的时候,老师非常豪情壮志也似有预见意味地告诉他们,“我们专业是属于未来的专业。”
可未来还是太远。
这个专业能创造未来的人也廖少无几,转行放弃,不再创造设计早九晚五被铁饭碗而桎梏的人也大有人在。
而能进QT实验室的,都是在这行业一直坚持,并做到了顶尖,而且恰巧被纪忘舟发现的人。他们能走下去,能一腔热血,但不代表要完全抛弃世俗名利。
这年头,谁也做不到那么纯粹。
丁蔚盯着他纪哥的屏幕,看着里面的模型,正反三百六十度翻转,他哪里还在设计?明明也在烦。他开口:“毕竟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二哥,你再想想。”
“啪。”扣下笔记本电脑,撩了下眼皮,纪忘舟看他们,眼底不见情绪,淡问:“说完了?”
罗鑫林拿杯子给自己倒水,掩饰性地喝了口,最后压不住情绪,低喊出来:“这个项目我们熬了多少夜?一百多天,绞尽脑汁,身心俱疲地想设计,结果就这样?被你无所谓地就拿去捐了?你当圣人多伟大,我们哪高攀得上啊!”
他这一喊,实验室里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醒了,出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多少都有点情绪作怪。
“纪哥,我们知道,这个项目你的设计灵感占主要部分,可是我们也是费了心力的,不能什么原因也没有就捐了吧?”
“想起真,挺不是滋味的。”
“就是,不值得。”赵文曲拿了U盘就想走了,“没想到跟你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选择,你们难以接受,可以理解。”一直在旁边没开口的柏纵,现在开始说:“但是二哥有自己的考虑,而且你们在实验室的薪资,他有亏待过吗?”
“现在我们仪器面临的选择很多,我们是可以持有专利,坐等每个企业报价,在不同的厂家都能赚很大一笔,且这笔钱在未来不被更新迭代的时候会无穷尽增加,我们可以坐吃山空,可以有这样的选择。”
压了眉心,柏纵就是挺失望的,“但是你们有想过这样选择的后果吗?”
“Kimmy量产,成本损耗的资金几乎是天文数字,那些偏远小山村的医院卫生站,能有钱买下这样的机器人吗?”
“Kimmy还能在危急时刻救那些没有条件医疗水平达不到地区的人吗?”
“是不是有违初心了啊?”抚着墙壁,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柏纵隐约觉得心口泛疼,脸色发白。
“你们有反对的权力,有一个人不同意,我不会把专利捐出去。”疲倦地揉了眉心,纪忘舟站起身,“都累了,放两天假,走吧。”
实验里一群人面面相觑,知道他生气了,并且不想再交流。
他们其实没考虑那么多,听柏纵一说,心里也有点愧疚,但比起被交专利,还是不那么要紧。
毕竟没有真的感同身受。那些偏远地区的人,在面临凶险的脑部疾病的时候,或许早已经应该学会了认命。
罗鑫林看柏纵脸色不好,有点担忧地问:“阿纵,你怎么了?”
“还不走,滚啊。”纪忘舟冷冷开口,而后不发一言起身,到另一个房间里去翻药瓶。
实验室里的人这才两两三三的都走了。
外面还下着雨,雨声不停,淅沥敲打车窗,柏油路上迎面驶来的汽车也溅起一地水花,空气里净是潮湿和绵润。
柏纵靠窗缓了会,吃了纪忘舟拿过来的药,笑笑,“我忘了,不能熬夜了。”
纪忘舟昨晚忙着赶程序,没注意他睡没,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怕,有点歉疚,“对不起阿纵,我昨晚没注意。”
手搭他肩上,苍白的脸上带了点笑意,他不在意,还调侃,“又死不了。”
纪忘舟靠沙发就坐下了,眼底黑眼圈很深,下巴也稀稀落落地长了点胡茬,青灰色,一股颓丧的帅气。
胸口疼意渐渐减轻,柏纵还站着,看室内屋里的那盆小仙人掌,忽然问了句,“她怎么样了?”
许是真的很累了,纪忘舟没听清一样,兀自开口,压了很久的话,“我爸让我回去管产业。”
柏纵怔了下,问:“你答应了?”
“没。”他嗓音低哑,“但他说他身体撑不了多久,上次病情勉强控制住,就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复发,就像一把刀悬在头顶。所以他想让我接手。”
手臂挡脸,纪忘舟笑笑,“我挺叛逆的,讽刺他几句,他受不了就让我滚了。”
心里好似大手揉捏,柏纵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淡淡说了句。
“那希望叔叔身体健康吧。”
偏过头,朝沙发,把运动衣上的帽子就盖头上了,挡住脸,纪忘舟闭眼,就靠沙发上睡。
……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大概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踩拖鞋,揉了把后颈,纪忘舟走过去开门。
柏纵在另一间实验室内做些小测试,听见这边动静就出来了。
叫了声,“二哥?”
实验室门一开,姜听玫站在门边,深青格子毛衣配着件纯黑半身裙,长发在身后编了一条蝎子辫,刘海自然微卷,很明媚,像这雨天里的唯一一抹亮色。
拉扶手的手松了,一身运动衣装,纪忘舟整个人都显得慵懒,垂点眸,他看向她眼睛,目光里窥不见一丝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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