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贞背对战局, 忽然间想起从前姜五龙评价陈勘,“打起架来心狠手辣, 彻头彻尾亡命徒, 谁发癫才去同他打——”
果然她听见潮州仔的声音,颤颤巍巍,中气不足,还没出手已经在举白旗, “阿勘……勘哥,你到底在搞什么?喂!你玩真的?亲兄弟你也砍?”
接下来又是嗯嗯啊啊,整个十二号仓库乱成一锅热粥, 如沸如羹,疯狂而又充满了末日来临的合理性。
到最后该倒的都倒下,余下满地的呜呼哀哉。
姜晚贞从梁柱背后走出来, 面前陈勘正扭过腰露出半张侧脸,似魔似幻,似真似狂。他的白色衬衫溅开纵横交错的血,他的黑色长裤已经起皱,衬衫的纹理被他坟起的肌肉撑得紧实饱满,一粒粒衬衫扣是一道道紧绷的弓弦,个个都已经撑到极限。
兴许是望见姜晚贞出现,陈勘嘴角上翘,露出一丝丝笑,问她:“怎么样?好不好玩?开不开心?”
时光倒退三千年,他一定比比商纣王都要疯。
姜晚贞径直向前走,走向被人按住,跪在地板上的齐德,“我奶奶同你没怨没仇,你甚至喝过她煲的糖水,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死她?”
齐德吐出一口血沫,瞟一眼姜晚贞,似乎对她很是不屑,“杀她就杀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大哥姜文辉,他叫过你那么多声叔叔——”
“古惑仔,疯起来亲爹都可以杀。贞贞,你被姜五龙保护得太好,竟然还来同我们讲道理问理由?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不如赶快动手,你看阿勘——”齐德抬头,姜晚贞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双手揣兜,侧脸带血,似笑非笑的陈勘,“你看他,眼里都是狠,从我们几个一进门他就没打算活着放我出去。”
齐德喘口气,继续讲:“我今早看报纸,记着说昨晚榕树湾大火,烧光了姜家。我就知道有问题,不过没想到发神经的是你,不是阿勘。也没想到他为了你,姚生都敢得罪,他也是吃错药,命都不要。姚生同你爹地两个在十二号仓库杀过多少人?就连阿勘都差一点死在这里。阿勘——”他再去找陈勘那双杀得猩红的眼睛,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今天我们几个出门,姚生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想好今晚如何向姚生交代了吗?”
陈勘瞥他一眼,当他是一头半死的老猪,不屑回答。
只有姜晚贞弯下腰,压低声音同齐德说:“你放心,他连姚金龙都要杀,多你一个不多。”
齐德瞪圆两只眼,不敢置信,“你什么意思?阿勘!你要造反!”
“造什么反?和联胜算什么东西?送给你陪葬你要不要?”陈勘不耐烦地抬手抓一把短发。问姜晚贞,“你想怎么处理?砍手砍脚,扔进公海,还是绑住喂狗?”
他讲完,没等到姜晚贞回答,阿光已经叫起来,“阿尖!你敢!你杀我…………姚生不会放过你!姚生一会找人砍死你!”
潮州仔也开始苦苦哀求,“勘哥,我两个亲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不能不讲义气。你放我走,我马上过关回潮州老家,再也不回来,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讲。勘哥,我上有八十老母,全家都靠我一个人养,我不能死啊勘哥,你放过我,求求你放我走…………”
“当年在赤角,你们联手把我大哥推下天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姜晚贞问完,没人答,她自己讲,“没想过,你们个个都以为自己会赢到底,从来没想过输。”
她抬高手臂,手中一把轻巧迷你的瑞贝卡PICO,黑漆漆枪口指向齐德,“爹地说你做人最讲道义,让我同大哥都叫你德叔,敬重你是长辈,所以今天让你先来。德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也应该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
齐德抬头盯住枪口,深呼吸,声音开始发抖,“贞贞,杀人犯法…………”
一句人间真理,惹得姜晚贞笑出声音,“德叔,你讲的对,杀人犯法,但是没人知道,就不算犯法。”
“贞贞,你前途一片光明,没必要为了我们几条烂命去坐监。你想要报仇是不是?我同你讲,我们几个也不过是听话办事,真正话事的人是姚金龙,没有他背后支持,我们几个怎么敢动太子爷?借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
“是啊是啊,贞贞,姚金龙发话,我有什么办法?只能照做,你要找就去找姚金龙,他才是杀文辉的凶手。”阿光同潮州仔都来附和。向前一步奈何桥,谁都怕死。
姜晚贞枪口不落,只冷冷道:“你放心,杀了你们,我再去找姚金龙,一个一个来,谁也逃不掉。”说完弯曲手指,眼看就要扣动扳机——
齐德闭上眼等死,阿光开始鬼哭狼嚎,潮州仔吓得尿了裤子。
陈勘站在姜晚贞身旁,冷眼看戏,他根本没打算去阻止,他甚至更希望姜晚贞亲手杀了眼前三个人。之后她的仇恨发泄完毕,或许更能将他与她的恩怨消解,而他再想办法帮她掩盖杀人罪证,有她的把柄在手,他更能长长久久留她在身边,就当没事发生,同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对恩爱夫妻一个样,结婚第一天就学会“失忆”绝技。
咔嚓——
细不可闻的机械声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阿光失控一般尖叫,潮州仔满脸横泪,齐德彻底脱力,烂肉一般瘫倒在地上。
可惜三个人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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