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片?你不提我都已经忘到南丫岛。阿男, 你放心,我姜五龙说过要给你, 就一定给你。”
“退一万步, 这张碟有我亲自出镜,我舍不得同其他人分享的,阿男,你知不知道你十六岁, 花样年华,值得回味……哈哈哈哈哈………………”
酒精滚烫,烧得头昏耳热。
姜五龙桀桀的笑声如同魔咒一般反复回荡在耳边, 黎胜男摇摇晃晃,在一片冰冷暗影里找不到方向。
她闻到血,又见过光, 刀的锋利划过风也划过曹启明的深灰色外衣,利落迅捷地割开一片血肉,露出内里白色的骨骼和粉红色的皮肤。
“啊!!!!!”曹启明捂住肋骨下面一道新鲜热辣的伤口,滚烫的血液立刻从指缝里往外涌,争先恐后地撕扯着要离开他的躯体。
泰国人的刀太快,三个瘦小人影,几乎都不见过多跑动,就已经伤到他几处要害。
今次他是蛇,对方是经验丰富的捕蛇人,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曹启明自知在劫难逃,憋着一口气,找到机会,用尽全身力气把黎胜男往花坛里猛地一推,“走!快走!”
吼得肺上一阵抖动,胸也剧烈地疼痛起来,曹启明重心不稳,来回摇晃一二回,依然跌在地上,再没有爬起来的力量。
黎胜男回头时,泰国人的塑胶拖鞋正踩在曹启明的半张脸上。
曹启明瞪大双眼,努力向黎胜男逃跑的方向看。
“一二二七!”他大声喊。
黎胜男慌慌张张跑出屯门西小公园,喘过气时伸手去摸衣兜——
这才发现,曹启明那支过了水的手提电话竟然落在她身上。
黎胜男眯起眼,努力从一片混沌之中找到线索,她向前回想,猜测是曹启明最后推她那一刻,匆忙把手提电话藏在她衣服口袋里。
可是——
她紧盯这只黑色长方形手提电话,它款式老旧、屏幕漆黑,一点响动都没有,仿佛立志要永久长眠。
还有……“一二二七”又是什么?曹启明几乎是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吼出来,一段短暂无序的数字,谁能猜到谜底?
黎胜男再也来不及多想,她踉踉跄跄,跑向不远处、生意寥落的公用电话亭。
雨停了。
于宝哲眼前只剩下一片赤红的血。
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泰国人、或者身后几个马仔的。黑沉沉的夜里,拳头与拳头颤斗在一起,十分钟就够赤手空拳打碎一个,更何况泰国人从小受训,连凶器都不需要,光靠拳头就能打得于宝哲头骨碎裂、脸颊变形,面孔中央一只英挺俊俏的鼻,早已经歪斜破碎,不成人样。
最多的是血,从头顶流向下颌,又从眉骨划到耳后,一道又一道鲜红血迹在他白皙的皮肤纵横交错,将他的脸割裂成无数个细小碎片,惨不忍睹。
“你……不行…………”
阿Bin对于于宝哲的过早倒地十分不满意,他撇撇嘴,上前两步,一抬脚突然狠狠踩在于宝哲右腿小腿骨上——
咔咔,清脆声响。
于宝哲躺在地上,疼到胸腔都要撕裂,却无奈已经没力气喊一声疼。只剩下呜呜两声,被湮没在喉咙里,涟漪一般迅速消散开。
阿Bin换个姿势,两脚跨在已经倒地不起的于宝哲身体两侧,左手攥住于宝哲衣领,将他烂泥一样的上半身提起来,右手已经做出挥拳动作,这一拳蓄满十分力道,目标是于宝哲已经被鲜血染透的太阳穴,力求一拳将他送上黄泉路。
跟在于宝哲身后赶来的几个马仔甚至只是背着手肩并肩站在逆光处,替阿Bin挡住挥拳的风影,从头至尾未动手。
“大佬答应我,来红港让我打到过瘾,结果又是在骗我。”阿Bin歪着嘴,用泰语说。说完往于宝哲脸上吐了口痰,拉着一张脸,正要不耐烦地挥出最后一拳——
“警察!通通不许动!”
啊——
原来报摊老板收钱办事,比本地立法会议员更有品格。
榕树湾别墅,灯还在亮。
冰冷的刀刃还紧贴着姜晚贞的手腕,她的脉搏缓慢跳动,已经失去“以命相搏”那一刹那的癫狂和紧张。
赌徒把筹码都推上桌,咬咬牙要一把赌上身家性命,但荷官迟迟不开牌,他却开始后悔,怕自己堵得太多,已经一只脚在悬崖边缘游荡,岌岌可危。
姜晚贞清楚明白,她赌上的是她的爱情,她那一段速食的、短暂的、瑰丽却充满世俗育望的爱情。
她自以为的情真意切此刻正在陈勘逐渐冰冷的眼神里消逝,她恍惚着仿佛被扔进楼底空荡的泳池,逐渐被水淹没,逐渐失去知觉…………
“姜晚贞,你现在也会玩这一套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以为是谁?你要死死远一点,不要到我面前演戏,我只会觉得吵。”
他单手撑住窗台,人是箭在弦上,却迟迟不发。
姜晚贞已经顾不上咀嚼陈勘的话有多伤人,甚至不记得几时几分,哭到泪流满面,她跌坐在地上,靠她的满腔爱恋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哀哀地求他,“你不要去…………你哪里都不要去…………陈勘…………就当我求你…………”
她哭哀求,陈勘却笑起来,窗外一闪而过的月光照亮他瘦削的侧脸,他好似无事发生,照旧和以往任何一个和风煦日的下午一样,用哄小孩的口吻同她讲话,“贞贞,你在讲什么?我只不过不想输给于宝哲,你要吃蛋挞,我现在就去买,一定比于宝哲那一家更好吃,你把刀放下,乖乖在家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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