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越想越生气,又拉了拉刘玉珍的袖子,使劲晃了晃,“妈——”
刘玉珍被闹得没办法,原本想要顺着小闺女的心,又有些偏倚,谁让思思可怜,又确实是要考大学,比绵绵更能用得上那些书呢?
于是刘玉珍看着秦绵绵,加重了些语气,
“绵绵,你听话,把那些书给你姐姐,等你姐用完就还给你了,懂事些!”
秦绵绵扬起头,本来看着刘玉珍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慢慢扯出一丝丝笑来,然后缓慢而又机械似的摇了摇头,
“我说了,不给。”
这是她的东西,她喜欢就给,不高兴了就不给。
现在,她很不高兴。
刘玉珍被连番两次的下了面子,一时也有些激动,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书就借你姐看看能咋地?你姐刚回来,你让着她点儿,回头妈给你买别的!”
秦绵绵梗着脖子木着脸,不知道看什么地方,可她的表情写满了拒绝,和不肯退让。
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觉得有什么东西涌进眼眶,热乎乎的,涨得她眼睛发涩,好像要落下泪来,但她忍住了。
有的时候,她随时就能哭出来,刘玉珍就曾经说过,
“我小闺女的眼泪儿就像是接了水管子,哗哗的,成流儿淌!”
当时她还不依的直拿脑袋蹭刘玉珍,直到刘玉珍笑着改口,
“好好,妈错了,我闺女的眼泪儿是珍珠儿行了吧,掉一颗可金贵着呢!”
她的眼泪很贵,她不哭。
秦守得发现了闺女的不对劲,一把拦住了还要说话的刘玉珍,
“行了,不就几本书吗?慢慢要看就留给她看呗,回头咱再找几本给思思!”
“爸!这些书现在特别难找,书店都没有了,我们好多知青就是因为没有书,才跑回家,想要找点资料,认真备考!”
秦思冲着秦守业嚷嚷着,她爸怎么这么像着秦绵绵,一点都不为她考虑!
“你上高中时候的书,你妈都给你留着呢,就你那学习成绩,先把课本学明白了就不错了!
你别跟我瞪眼睛,我们车间也有技术员,人家也要参加高考,就是看的高中课本!
人家可都说了,课本是基础,考试题怎么变也出不了课本的范围!
你基础还没学明白,绵绵那些资料你看得懂吗?别回头哪样都没学明白,更考不出好成绩!”
秦思被她爸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万万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看到她爸了,她爸现在这么能言善道。
动不动就是谁谁说了,谁谁还都是有文化的厉害人,让她想推翻都难。
这不,她刚想说什么,秦守业就捉住了她的话头,
“咋地?你比我们厂技术员还厉害?人家也是你们高中毕业的,当时成绩可是第一呢!
没干过车间,自学成才,成了谁都服的技术员,脑瓜子老厉害了!
这样的人都在看课本,你咋就看不了?回头你把课本都看熟了,要是一字不差的话,多难的资料爸都给你找!”
一下给秦思整没电了!
秦守业又从堂箱子里,翻出前几天亲戚过来送的点心八件盒子,往炕桌上一放,
“赶快吃点心,这么好的点心我和你妈都没舍得吃!”
然后又从里面挑出了秦绵绵最爱吃的蝴蝶酥,拿油纸包着下了地,走到秦绵绵面前,把油纸放到她旁边的桌子上,
“老闺女,快吃,蝴蝶酥爸都给你挑出来了!”
秦绵绵心里一暖,抬头冲秦守业笑了下,“谢谢爸!”
秦守业拍了拍秦绵绵的胳膊,“赶快吃吧,爸特意给你留的。”
秦思撇了撇嘴,感觉自己手里拿得牛舌饼都不香了,
“爸,我也想吃蝴蝶酥!”
“滚一边去,看见人拉屎腚就刺挠的玩意儿!
你不说蝴蝶酥掉渣,嫌吃着磨叽吗?看人家吃你又眼馋!
这么多好吃的也堵不上你嘴,那你就别吃了!”
秦思的嘴一下就闭上了,仿佛又回到从前被她爸咆哮吼叫的日子了。
还是刘玉珍看不过眼了,心说再怎么说大闺女也结婚了,现在回来算客,哪能像从前那样大呼小叫呢。
刚想冲着秦守业絮叨两句,就听秦守业冲着她也是一顿吼,
“你也嘴闭上,好日子过到头了?啥都想做主了?别忘了小姑原来说你的话,碗端不平小心回头掉地上,鸡飞蛋打!”
一提到秦老太太,刘玉珍呐呐的闭上了嘴。
好不容易老太太看她顺眼了点儿,可别又回到原来,一见她就激头白脸,没好气的样子了!
秦思边吃边诉苦,讲得无非是丈夫有多混账无赖,待她不好,天天又不着家。
公婆多像着儿子,不站在她这边,本来想让她家帮着跑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谁知也没跑上,白嫁到他家了!
秦绵绵心说你结婚前家里一个个加急电报往那拍,说了多少轻话重话。
你不是说自己想清楚了,将来有苦也自己受着嘛。
现在又说自己这辈子都毁了,和秦绵绵从今以后是天上地下了,话里话外都是让家里多偏着她点。
秦绵绵不爱在大屋里听这些,于是自己一个人回了小屋。
小屋里,她原本整齐放在书桌上的书和资料,现在随意洒落着,碰倒了程冀北给她买的笔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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