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竖起耳朵想要再多听一些,不想慕容胤无心政事,不愿等慕容樾再说话,立刻又道:“朕最近想新建一座宫室,眼下沈昭仪跟着朕暂居长乐宫,等新宫室一建好,她便可迁居。”
慕容樾明显沉默了片刻,沉声道:“陛下后宫空虚,所剩宫室众多,以臣所见,实在没有必要再建一座,沈昭仪喜欢何处,便将那里重新修葺便是。”
“这......”慕容胤到底手上无权,慕容樾一下子否定,更是连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只好道,“那些宫室久未住人,怕是已经破旧毁损。”
慕容樾道:“沈昭仪喜欢何处,便将那里重新修葺便是。”
慕容胤泄气,不由朝着屏风那边望了望,像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小狗。
“可是我就想要住新的宫室,该如何是好呢?”屏风后传来一道婉转的声音。
慕容胤又看了看慕容樾,此时眼神中却有些莫名的得意。
慕容樾没有理会慕容胤,反问道:“那么沈昭仪想要什么样的新宫殿?”
“方才定安王进来之前,我就在同陛下说,我要一座高高的宫殿,和其他的都不一样,我和陛下一同住在上面,与不问凡尘无异。”
“危楼易坠,沈昭仪三思。”
“我有陛下陪伴,怎会有危险?”
一时场面僵持,片刻后,慕容樾服了软:“既然陛下和昭仪执意如此,臣也没什么好说的,即刻动土开工便是。”
一阵轻笑从屏风后溢出,慕容胤看着沈琬的身影,竟然是有些惊喜。
他从未试图去反驳慕容樾,因为知道反驳了也有可能不成功,但沈琬却敢。
而他却没察觉到身边的慕容樾无奈地摇了一下头。
上辈子沈琬是从摘星台上跳下来的,他本以为沈琬不愿再住到那里去,于是便在慕容胤提出时便阻止,没成想沈琬的想法却完全不同。
平心而论,慕容樾对沈琬不是没有侧目而视的。她一直待在深闺中,想是娇弱无比的,可竟然对自己死去的地方没有丝毫畏怯,而且还要去日日居住,这是怎样的胆量。
连慕容樾自己都不由地想到半边身子摔成肉泥的沈琬,没敢再想下去。
但随即他又对着沈琬道:“本王应允了沈昭仪所求,那么本王也有几句话想对沈昭仪说,沈昭仪能否去殿外一叙。”
当着慕容胤的面如此,已是挑衅至极。
慕容胤没说什么,反而看着屏风后的目光更加炯炯。
沈琬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她是宫妃,怎么可以独自见外臣,而且还是他一叫她就去了。
可忽然沈琬却灵光乍现,茅塞顿开。
她立刻一边起身一边道:“好。”
慕容胤果然没有拦着,目送沈琬和慕容樾离开。
二人出去后站定,慕容樾屏退了周围的宫人侍从。
“你真的要住摘星台?”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吐露心中疑惑。
沈琬鸦羽一样的眼睫动了动:“对。”
她就是要住,不仅不会害怕,还会得意。她又回到了这个曾经丧命的地方,而这一次,她会在这里看着那些人死去。
这个地方也会时刻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仇恨。
慕容樾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他压低声音,又道:“孙荷儿那里的曼陀罗花,我已经让人收走了。”
沈琬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问完她就后悔了,如今宫里的事,只有慕容樾不想知道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曼陀罗花当然是她给孙荷儿下的,每日混在她的饭食中,不趁着她在冷宫把她弄死,难道还要留到以后吗?
“真的是你。”
“你威胁我?”
沈琬柳眉冷竖,目光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戾气。
所有阻止她给自己报仇的人,都是她的绊脚石。
“慕容胤表面上把她打入冷宫,实则暗中还在关注她,你小心引火烧身,不要再这么做了。”
沈琬咬咬牙:“多谢王爷提醒,我自己的事自己会注意的,不劳费心。”
他和她不同,他明明随随便便就可以把孙荷儿母子杀了,却无动于衷,或许对于他来说,上辈子杀过了,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但是沈琬过不去,他过去是他的事,只要她没亲眼看见他们的凄惨下场,就永远不作数。
沈琬曾经听说那些枉死的厉鬼复仇,不找到仇家不会罢休,或者就是她这样的。
她也确实早就是一只厉鬼了。
“小皇子乳母们用的头油中亦有毒物,婴孩闻之会日渐昏睡。”慕容樾看着沈琬道。
沈琬冷笑:“你还真是心细如发。”
“我也让人换了。”
沈琬拂袖就要离去。
慕容樾想也不想,便将为出鞘的佩剑直接横在她面前,挡住去路:“沈琬,你先听我说,眼下还没到时候。”
但余下的话,慕容樾没有和沈琬细说,一来是沈琬出来的时间久了,即便慕容胤不介意,也到底会让有心人看在眼里,二来是一些事情他尚在调查求证,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他不想和沈琬说。
他只道:“孙莲儿你还记得吗?她昨日暴毙家中,孙荷儿想必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必定以此博取慕容胤同情,你做好准备。”
沈琬一愣:“孙莲儿死了?”这可不是她干的了,她和孙莲儿又没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