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行将他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感觉到那颗小小心脏的跳动由剧烈到平缓。他缓缓地叹出一口气来,继而轻吻着爱子柔软的发,“乖乖,没事了没事了。”
“啊嘛嘛,”多多揉着眼睛,身体倾向沙发的方向,“妈嘛……”
易素此时已经坐起来,却没有看他们。她低垂着头,视线凝在地板上的某个点。
许慎行转过半身,哄道:“多多乖,妈妈累了。让妈妈休息一下。”他知道她现在内心挣扎,且不说是否能冷静思考,至少他得给她一方清静空间。
他带多多回对面公寓洗澡,大概是刚才的哭泣耗去了许多精力,即使面对满满一池子水多多也提不起兴趣,恹恹地在里面搅了几搅就吵着要起来。
许慎行替他擦干身体扑上爽身粉,换上一套天蓝色的的足球衫。又打了颗苹果泥喂他,多多只尝了几口便皱眉扭头,拒绝再吃。
许慎行将果泥放在一旁,好脾气地问道:“多多,要不要到楼下散散步?”
多多罕见地摇头,拒绝他的诱惑。他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眼皮子耷拉着扑在他肩膀上,哼哼唧唧地撒娇。许慎行哄了一会儿便将他放在婴儿围栏里,这套围栏是他特意订制的,几乎占去了客厅三分之二的面积,里面的玩具都是多多平常喜欢玩的。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原本明朗的天空中飘来大片的乌云,层层重叠着遮去了阳光。
风雨欲来。
许慎行刚关上门窗便有硕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硌啦作响。从窗户往下看,小区花园里的花草树木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刮得东倒西歪。他蹙起眉,正欲去对门关紧窗户,眼角却闪过一道银色的光亮。
许慎行立刻眼疾手快地将多多从围栏里抱起来,将他的脑袋牢牢圈在自己的臂弯里。不到两秒钟便听见头顶上滚过数道炸雷,怀里的小东西瑟缩了几下,仅仅发出几声细微的呜咽。
他松了口气,刚转过身便见她站在门口。
易素是听到雷声才赶来的。
鲜少有婴儿不怕打雷的,多多也不例外。甚至当他还在她腹中时,但凡有打雷下雨他便躁动不安。她已经是个母亲,不能只顾着自己伤心情绪。
“素素。”
她眼睛似蒙着一层雾霭,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她躲避着他的目光,只是说道:“我来接多多回去。”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孩子往前托了托,“他精神不太好,刚才打了果泥也只吃几口。”又试探地问道:“晚上我煮面条,你也吃一点?”
她没有吭声,只是将孩子抱过。掂了掂手又看看孩子的眉眼,立刻便觉察到不对。她将唇贴在孩子的额上几秒,又用脸颊贴他的脸蛋,“好像发烧了。”
许慎行伸手一探,脸色也变了。取了车钥匙欲走,却听见窗外狂风大作,倾盆大雨浇得天地失色。
他咬牙:“这鬼天气……走。”
“怎么走?”她没动,“这么大的雨,路况不明怎么敢走?”
电视里的播报员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报道着这六十年一遇的罕见雨情,城市内涝严重,随处可见熄火趴窝的公交车。私家车更惨些,已经成了私家车舶了。
他将车钥匙往桌上一砸,低咒一声。
多多的脸颊渐渐红透,不似成熟的苹果那样诱人粉红,而是令人不安的酡红。他看起来很不舒服,手脚烦躁地上下摆动着。小小的脸蛋皱着,似有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
许慎行额角青筋暴出,却是无可奈何。
易素从药箱里翻出退热贴给他贴上,又喂了次退烧滴剂。多多慢慢地安静下来,只是脸颊仍是红乎乎地,嘴巴也半张着呼呼地喘气。
“去倒碗水来,”她轻声说道,“要温水。”
他倒了来,她怀里抱着多多,使唤他:“用勺子喂他,一次一点点,慢些。”他万分小心地喂了,却还是让孩子呛到,咳得眼泪也出来。
他将碗勺扔到一边,几乎是咆哮:“去医院。”
她轻拍着孩子的背,“要去你去,我和多多在家里。”
他恼怒地看着她,无计可施。
暴雨持续不停,很快公寓便停水停电。他还不及煮晚餐,只好从橱柜里翻出饼干对付。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难熬的是孩子反复发烧。
退热贴与退烧滴剂似乎都失去了效力,易素也开始不安。虽然已经入夜,外面却仍是暴雨倾盆,可见度几乎为零。
许慎行起身,“你等我一下。”
她看他出去,本想嘱咐他小心但话却是哽在喉咙没有说出。好在很快他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一瓶白酒,“不得已,试试土办法。”
她就着应急光源的微弱灯光看看瓶身,上好的白酒,绝不可能平白奉送。他耸耸肩,“他们以为我要烛光晚餐,很痛快地卖给我。”
用棉球沾着白酒慢慢地擦拭孩子的手心、脚心、腑窝还有背臀。浓醇的酒香与孩子身上的奶香味混合在一起,一股奇异的味道。
酒精挥发散热的效力惊人,到了下半夜多多的体温终于降下来。彼时易素已经困倦地倚在床边睡去,多多则蜷在她怀里熟睡,仔细些还能听到他发出的微微鼾声。
他也已经疲倦至极,却仍就着微弱灯光看着她们。他知自己现在的神色有多贪婪,他渴望将时间留住,却也明白这只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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