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坐落在山脚下,祁星睿房间的三楼窗户正对着山腰平缓地势斜坡上的一长排瓦房,房前甚至还种着萝卜和韭菜。
斜眼看去, 沉默的江水蜿蜒而下。
山风与河风相撞, 发出呜呜的声响,在窗户上遇到室内的热气,又凝结成了水露, 缓缓滑落在窗楹上。
“江景原生态房,牛了哇,老板。”苏妍拿手晕开窗户上的水雾, 站在窗前打量, “这要在度假村, 这房型和山景可得加钱。”
“嗯。”祁星睿别扭地坐在大红色的床沿, 生怕碰到床品上那个刺眼的红双喜。
他摸了下鼻子,有些尴尬的解释:
“我奶奶问过我,要不要办婚礼, 我说工作忙, 她就觉得很对不起你,没让你享受到正常女孩子的婚礼, 这些她筹备很久了一直没地方用, 今天你回来,她很高兴, 所以你别觉得奇怪。”
他悄悄看了眼苏妍,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这房子前年就帮奶奶盖了,去年退役回来后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我大伯母在我开会的时候闯进来直播,奶奶很生气, 当天下午就给我装了指纹锁。”
“还有村民半夜爬到三楼来,敲窗户直播我睡觉。”
“奶奶那边也是,她连去田里种菜,都有人追着她问我,奶奶烦的要命,叫我回魔都。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揉着眉骨说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儿女情长,我很怕离太远了,奶奶再有什么突发情况我帮不到忙。我爸从我妈走了之后,就越来越沉默寡言,吕阿姨跟他一样,两个人都有点社恐,我…”
“所以我每天去疗养院陪我妈,请假带我妈去治疗,您一直都很支持。”苏妍从听到他开始解释时,就感觉到他情绪的失落。
她轻轻地抱住他,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口,“老板,您这不是儿女情长,这是慈乌反哺,这是人之常情。”
祁星睿被她突如其来的怀抱弄得有些愣怔。
他从未被这么温柔以待过,他无助地看着自己双手。
“我问过奶奶,要不要去搬去我那里,可她说她在C镇生活了一辈子,不能种菜不能随时找人打麻将的日子太憋屈了,她过不了大城市的生活,她说她不想离爷爷太远,我没有办法。”
“奶奶说,她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我的奶奶,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我……”
“所以你不要乱想啦,老板,你再没个缺点,还让不让我们普通人活啦。”苏妍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是在疗养院里帮陈兰顺气一般,轻缓又带着些微力道,把他难得涌出来的愧疚、迷茫和不知所措全部消弭在空气中。
“……”祁星睿转瞬间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一把揽住苏妍的纤腰,把她搂在了怀里。
苏妍被他牢牢的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脸上微微发烫。
脆弱的弟弟,迷茫的弟弟,无助的弟弟。
唔,这哪里是冰箱呀,这分明就是披着霸总皮的美强惨小奶狗,姐姐的心都快要被你融化了。
狗子,坚强。
狗子,不哭。
你已经不是高中时期连学都上不起的偏远地区少年了,现在的你,是资本新贵,是电竞大佬,是世界冠军,最关键的是,你有姐姐养你!
苏妍的两个手指像是爬楼梯一样从他的腰间往上攀爬,一寸又一寸,最后爬上了他的肩膀。
她轻轻的抱着他的肩膀,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不由自主的蹭了蹭。
“姐姐,我……”
“老板,你……”
两人异口同声。
“姐姐你说。”他的眼神恢复了内敛和冷静。
苏妍顺着温馨的气氛先铺垫了一番:“老板,您还记得上次在省城,我去帮我妈找医生看片子,然后被你扣了出差补助那回吗?大家都是为了家里长辈在努力生活努力工作,您可以理解我的对吧?”
祁星睿身体微顿,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苏妍。
“我下次绝对绝对不会私自旷工了。”苏妍紧紧搂着他的腰撒娇,“老板,你知道的,我最近养了个帅弟弟,经济压力很大的,这不过年了吗,弟弟心情不好,我怎么也得给弟弟发个红包哄哄他吧。”
祁星睿冷哼一声:“弟弟不需要。”
谈判失败。
养弟弟经费无了。
苏妍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挣扎起身,默默脱鞋爬上床,开始收拾铺在床上的干果。
她今天穿着红色的毛呢大衣,在进房间的时候已经被挂在了衣架上,黑色打底衫下,是纯黑色的小脚裤,勾勒出她修长笔直的腿型。
她蹲在床上,一粒一粒捡的认真,却没注意到身后祁星睿的眼神。
他双手环胸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睫毛很浓密,皮肤光滑细腻,动作干净利落。
只有他知道纯黑色衣服下的她,是怎样的妩媚动人,倔强温柔,是如此的令人上瘾。
他缓缓抬眸看向窗外,一粒水珠沿着钢化玻璃缓缓滴下,沉默的大江穿过模糊的水雾闯进眼里,又带着亘古不变的坚定奔腾而去。
她好像这条河,温软的包容着自己的出身和过往,也包容了自己无法摆脱的泥泞和不堪,就像一道柔和的光束照射进自己心底最深处,给自己带来温暖与安全感。
她似乎感到了他灼热的目光,抬头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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