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在发热后又冷静下来,这么猛的火力哪里像毒贩能有的。
除非是警方……
西佧咬着后槽牙,眼神里闪过精明的光,让雇佣军在埋伏的地方引爆了装置,看样子是要跟他们鱼死网破。
霎时间蘑菇云升腾,火光冲天。
林维泽盯着卫星地图,倒吸一口凉气:“不好了,西佧引爆了装置。”
原鸿指挥道:“立刻增援,让第三组行动。”
裴骁南躲过冲击波,目光暗沉,看到了西佧窜逃的方向。
西佧留了一手,在裴骁南追过来时,身后高大的雇佣兵也出现在两人身后。
雇佣兵拿枪抵着他脑袋,他只能保持不动,也将枪口对准西佧。
西佧啧啧两声:“裴总,给条子做事的感觉如何?”
裴骁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直白,额角青筋直跳。
生死存亡,也不过一个瞬间的事。
西佧冷笑道:“裴总——我真是不想杀你,一枪打下去,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毋庸置疑的是,他要是能逃出去,一定会用百倍残忍的方法对付裴骁南。
幸而我方增援人手已经赶到,狙击手直接击中了雇佣兵的手。
西佧眼神慌乱了一瞬,局势已然颠倒,他现在被裴骁南用枪抵住脑袋。
其他雇佣兵全部倒地,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
“卧底值得吗?为了一个毒枭差点命都没了?”西佧不解地反问。
裴骁南一字一顿道:“我的答案已经跟佧爷说过了。”
没有值不值得,路是他选的。
缉毒警察,匍匐于黑暗,亦能行走于光明。
西佧鼓动着腮帮子,还想做无畏的挣扎:“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
随着裴骁南的开枪,身后亦然传来扣动扳机的声音。
西佧被子弹直中肩膀、膝盖,直愣愣倒在血泊中。
同样的,那声冷枪子弹从裴骁南的胸膛穿梭而过。
霎时间,背脊永远挺直如松柏的男人,重重倒在这片埋葬着血与泪的边境之地。
世界嘈杂又静默。
人影交错,枪战声震耳欲聋。
而他的世界里像是一场默剧,听不到任何声音。
年轻的警官将裴骁南拖到安全地带的草丛上转移,到底是没经历过几次厮杀,还在掉眼泪:“裴队,好好活着……”
“别死,我求你,别死——”
“坚持住,别闭眼——”
空气里还有青草的气味,湿润的泪珠滴落到他脸颊。
是下雨了吗?
弥留的声音空旷又遥远:“裴队受伤,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很快,我方支援到来后,西佧的手下根本不是对手,有的为了保命甚至直接扔了枪被捕收网。
原鸿让人将西佧押走,又进行封山搜林,务必将一行人一网打尽。
同时,西佧被捕,宣告西城大毒枭之一就此收网。
头顶还盘旋直升机的轰鸣,声音越来越近,掀起猛然间的飓风。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边境的夜空,月圆之时,干净得不染尘埃。
有一颗流星划破浓稠黑夜,而后坠落不见。
正如他此刻的眼皮,沉重到模糊,模糊上残余着一片黏稠的血色,鲜艳的红如铺陈的玫瑰。
眼前的世界变成了走马灯一样的镜头。
想到在警校时,少年黑发黑瞳,携着一股子少年意气,满腔热血。
那时候的他站在人群中间,制服笔挺,笑得灿烂。
身边同样穿着警服的同学勾搭着他的肩膀,为刚刚打赌赢下的接力赛兴奋不已。
同学高喊道:“裴神——”
恰巧,夏日晚风吹过,坦荡明亮正少年。
那时候的裴骁南还称不上英雄,只是轻狂坦荡、无忧无虑的少年。
可惜时间不能定格。
……
镜头在脑海里快速移动着,最后弥留在脑海里的,只有一张清纯动人的脸。
小姑娘覆在他肩头,梨涡盈盈,如一朵迎着白昼而生的花。
既有外壳上保护自己的底色,又有内心的柔软善良。
“裴骁南,你是坏人吗?”
“那你有没有许什么愿望?”
“裴骁南,你抱抱我——”
“……”
她说,你要永远活在阳光下,要好好活着。
想告诉她,他不是坏人。
卧底在西城,他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坏人,是跟那些人一样穷凶极恶之徒,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身份暴露。
可只有在她面前,他想足够坦诚,将那些埋葬已久的见不得光的一团乱线扯出来。
阿寻。
阿寻。
可惜了,谁都不知道人会不会有下辈子。
视线开始模糊,模糊到那抹鲜艳的红逐渐褪色,顷刻间化为乌有。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有人在他喊名字。
林维泽不管不顾地指挥道:“去医院,快——”
但裴骁南不知道是谁……
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弥留在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对不起啊,小夜莺,没办法活在阳光下了。
希望万物替我去守护你。
风过树梢,花瓣纷飞,落了满地,有几片覆在他冷峻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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