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疼把它们递过来的小手小腿放一边,看她不吃菇人们有些惊慌,连叽里咕噜都不敢了,后退着一个个挤在房间角落,往地下一蹲帽子一压,就成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大蘑菇了。
都璐咂了一声,她盘腿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揉揉脖子下床去拉窗帘,现在都黄昏了,这些蘑菇说不准已经在她床边守了一天,她打着哈欠去隔壁洗漱,拍点冷水让自己精神后才撸起睡袍袖子走回去。
角落里的蘑菇堆毫无动静,要不是刚刚亲眼看见那蘑菇盖子下面一张张小脸,都璐也不敢相信这些蘑菇能跑能跳还能叽里咕噜。
头疼拍了拍靠外的一只蘑菇盖,触感软软,弹性柔韧,那只菇人哆嗦了一下,更往里缩了缩,都璐直接把它给往外抓,强行掀起了它蘑菇帽。
菇人族的整体特征是人人都顶着一个大伞盖,照理来说体型也应该依据品种千奇百怪,但可能是因为都璐手上的这批菇人营养不良,每只都娇娇小小,个头只到她的腰间。
它们没有血液,也没有体温,菇盖下的身体或瘦或胖,四肢较为圆润短小,都璐生物不好不坏,晓得蘑菇性别并不是按照人类那样分男女,而是多到数不清,繁殖情况也有极大差异——她明明记得昨天带回来的蘑菇没这么多的。
而且……这群菇人没有穿衣服,严格来说都是光着身子乱跑,可实际上它们不具备性别特征,身体和都璐召唤出的土傀儡类似,勉强拼出躯干和四肢,显得有些随意,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它们能跑跑跳跳,四处移动。
都璐抓住打量这只小菇人看脸就是小孩子,和其他菇人一样它没有鼻子,缺了一只耳朵,看起来有点可怜。
它发出了可怜的叽叽声,圆溜溜的眼睛不停眨动,雪白的身体上和修长没有任何关系的四肢在轻微颤抖,然后它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在都璐面前晃动。
只有四根手指,没有指甲。
“我不吃你,不要晃了。”都璐神情复杂,她快速吟唱优美流畅的精灵语,将身体里的魔力转化为富含自然生机的魔纹,点点翠色环绕着菇人们,最后没入它们的蘑菇盖里。
一朵朵蘑菇盖有了动静,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轻轻晃悠,它们抬头看着她,缺胳膊少腿的菇人们长出了新的肢干。
从科学角度来看,蘑菇不是植物,而是真菌。菇人的身体里没有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菌丝,即使没有都璐施放自然魔法,它们只要在合适的环境吸足养分,很快那些缺少的零件就会重新长出来,甚至多长出一些新蘑菇,这些新蘑菇就是刚刚出生的小菇人。
按照这种繁殖速度,菇人完全可以演变为一种新型灾害,但它们亲近依赖自然,不愿离开故乡,而且在它们的文明中对于新生和死亡有着独特的理解,所以在部落菇人数量发展到一定程度后,部分菇人就会自我化为养分,浇灌菇人们的家,因此菇人们生活的地方往往土质肥沃植被茂盛,维持一个绿色生态循环。
所以菇人一直维持不多不少的数量,过去每片森林中都有几个菇人部落,它们生活在森林,也守护着森林,然而后来各种族人口数量增加,占地面积越来越大,大量菇人被驱赶离开,如今只在部分地区存有部落,又或是以小家庭的方式在外面躲躲藏藏,悄悄生活。
在这个前提条件下,哪怕是大陆最顶尖的学府也没有研究菇人语的专业,高等的生命缺乏了解这种低等生物语言的兴趣,过去也有学者探索过,但后来他们惊讶地发现菇人嘴里的叽里咕噜不成体系,同样的叽叽声可能在表达完全不一样的意思,而它们判断的标准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
它们平时发出的叫声,或许更接近于一种语气助词,而非它们真正的语言。
所以都璐原本已经做好了沟通无能的心理准备,而且菇人们瘦弱的身躯让她根本就不敢派它们做危险的工作,比如进入密林采集材料什么的,说不定随便来只风草兔都可以拱翻它们。
然而奇迹的一幕出现了,当都璐的自然魔法再次治愈它们,让它们变得生机盎然后,每只菇人的个头又往上窜了窜,都长到她的胸口了,甚至有一只只初生的小菇人在“父母”身上睁开眼,一朵朵跳下来,歪着脑袋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
菇人们感受到了都璐的温柔,它们不再畏惧,而是手拉着手在都璐身边跳着笨拙的踏踏舞,蘑菇盖们摇摇晃晃,一阵叽里咕噜。
都璐奇异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感激、喜悦、虔诚……它们似乎将她当做了自然的母亲去信仰,当她更仔细去聆听时,发现每一道微弱细嫩的声音都有着自己的意志,它们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菇生。
它们不是低级生物,它们是生来平等的生命一员。
当都璐穿着一身病号服(睡袍)被一群蘑菇拱出去时,看着周围欢快跳舞歌唱的菇菇们,被夹在中间的她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病了,并逐渐回想起了看迪×尼电影时被里面一言不合就唱歌的情节支配的恐惧。
她满脸麻木,只觉得自己与这和谐的场景格格不入,最后她勉强做出严肃的表情,按住了蹦蹦跳跳的菇人们,要求它们一列列排好队,原本是准备数清楚到底有多少朵蘑菇,结果数到一半又有两只小菇人蹦跳出来,她彻底放弃,开始研究这群蘑菇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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