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花向晚有些想不明白,“那他在死生之界两百多年,是怎么好好呆着的?”
这天下邪物最多之地,应当就是死生之界。
“是问心剑在护他。”
昆虚子叹了口气:“当年他一出生,问心剑便有异动,云亭亲自占卜,得了他出生之地,让我去找。我找到他时,他满门被邪魔所杀,一个婴孩在雪地里,却仍旧保留一丝生机,之后我将他带回宗门,回到宗门当日,问心剑大亮,剑魂出剑,直接进入他的身体与他融合。他便越过云亭,成为问心剑另一位主人。”
“所以,哪怕他是极易受邪魔侵蚀的虚空之体,你们还是让他成为了问心剑主。”
花向晚明白过来,昆虚子点头:“不是我们选了他,是问心剑选了他。他虽然容易被邪魔侵扰,但若能一心问道,心智坚定,又有问心剑护体,那就算是魊灵,也不能近身。”
听着这话,花向晚慢慢意识到问题所在:“那如果他道心不稳入魔了呢?”
“那么,”昆虚子抬眼,看着花向晚,颇为严肃,“他就是这世上,魊灵最完美的容器。”
花向晚呆住,昆虚子垂下眼眸:“任何阴暗偏执,都是邪魔可乘之机。若我没猜错,魔主的意思,大概便是,从长寂下死生之界开始——”
“他注定堕道入魔。”
“所以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谢长寂。”
花向晚回忆着之前,快速开口:“他在异界和谢长寂斗法两百年,他知道谢长寂的弱点是我,所以拿我当诱饵,本来是想让他道心破灭去死,没想到他却破心转道,下了死生之界。”
“可转道与堕道一线之隔,”昆虚子声音微沉,“他只要稍加引导,对于长寂来说,便是灭顶之灾,我不知道长寂经历了什么,可花少主,”昆虚子抬眼,带了几分克制看着他,“长寂不该是这样。”
花向晚不敢说话,她愣愣看着在法阵之中被铁链拴住的谢长寂。
他不该是这样,她不知道吗?
他本来是死生之界当空明月,天下人敬仰的云莱第一人。
可如今狼狈至此,是什么原因,她不清楚吗?
是因为她。
他是因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因她杀温少清,是为私情杀恶人。
因她放纵云清许去死,是为私情放纵好人去死。
因她明知魊灵存在而不灭,是为私情玩忽职守。
因她叛宗背道,是为私情抛下一切。
如今他杀沈逸尘,杀一个无辜之人,也是因为她。
如谢长寂这样的修道者,若为一己之私连无辜者都肆意伐害,那他的道,也就彻底毁了。
可他还是受人算计,走到了今日,皆是因她。
她看着法阵中昏迷不醒的人,感觉利刃来回刮在心上。
她清晰意识到,她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她以为她说得够清楚,也信他说他真不在意。
他说他不在意自己骗他,不在意她喜不喜欢,回不回应,她以为他心思透彻,她所作所为他都明白,然而直到今日,她却才发现,他终究是个人。
哪里会不在意?哪里会不痛苦?
就是因为太在意,太痛苦,所以不敢奢求,她骗他太多,那就再也不信。
哪怕她真的说喜欢他,哪怕她一再承诺他,对于他而言,也早已只是谎言。
他不敢相信现在,只能抱着记忆里那一点点暖意安慰自己。
只要她曾经喜欢过他,那就够了。
至于现在喜不喜欢,他早已不敢信,也不敢要。
他在意的是沈逸尘和他长得一样吗?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清楚,沈逸尘是鲛人,本就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脸和性别。
可他还是被邪气所侵,无非只是因为,这件事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动摇了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晚晚爱谢长寂,是如今他所有坚持的根本。
然而这份“根本”,薄弱得连他自己都不敢信。
他不敢信“一见钟情”,也不敢信“大彻大悟”,因为他爱一个人太慢,放下一个人太难。他不懂也不明白。
“那,”花向晚不敢再想下去,她艰难移开眼,尽量让自己冷静,沙哑开口,“现下……你们打算怎么办?”
“此事我会去和掌门商议,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三个问题。”
昆虚子说着,抬眼看着花向晚:“第一,少主打算如何处置魊灵?”
“第二,另一半魊灵在哪里?”
“第三,”昆虚子语气微顿,“魔主,你确定死了吗?”
第86章
“魊灵我会封死在我身体之中。”
听着昆虚子的问题,花向晚思索着回答:“如今问心剑无力封印魊灵,但我的锁魂灯尚在,等我吞噬魔主那一半魊灵,便会将它暂时用锁魂灯困在身体之中。待我处理完西境这边的事,我随你们上死生之界,魊灵不除,我可终生不出。至于另一半魊灵在哪里,以及魔主是不是真的死了……”
花向晚抿了抿唇,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但我有个猜想。”
“什么猜想?”
花向晚没出声,她想了想,才道:“方才从冰河中醒来的那位,有可能是魔主。”
昆虚子一愣,花向晚神色冷静:“他是沈逸尘,昆长老当年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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