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瑜已经坐在了桌边,见他来了便习惯性朝他一笑,又见他身上是平日去往营中才有的打扮,疑惑问道:“表哥是急着出门?”
郭素坐下道:“是要去镇南郡,今日便会动身了。”
窦瑜心中一惊:这么急?她与祖父对视一眼,又追问道:“那什么时候回来?”
郭素道:“要十日左右。”
窦瑜知道他肯定是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想问他能不能迟些再走,但转念又考虑到军中无小事,昨日还不曾听他提过要走的事,必然是临时安排下来的决定。
她叹了口气,几乎是自言自语:“算了。”
“怎么了?”郭素见窦瑜似有沮丧之意,问道。
“没什么。”窦瑜打起精神,关切说着,“表哥一路平安,早些回来。”
秦风海倒是问了两句镇南郡的情况,又嘱咐他一路小心。
窦瑜随意用了几口粥后见表哥站起身准备离开了,猛然想到什么,急急唤佰娘到身边来,又让她俯下身,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佰娘领命后匆匆走出了饭厅,赶回院子里取来了一只黑漆漆的、擦得光亮的木盒子。
窦瑜在通往府门口的路上等着佰娘,终于等到了人影,迎近几步后接过盒子便往府外跑,佰娘都追不上她。
“表哥!”她才迈过门槛立即扬声喊,随后提着裙子往阶下走。
郭素已经坐进了马车内,闻声抬手勾起车窗的帘子。厚重遮光的布帘一开,就见阿瑜一张小小的脸凑得很近,跑得脸颊泛红,身子贴向窗将手臂举高,将托着的盒子递给他。
她气喘吁吁地说,“怕你午后也来不及回家。”又神秘兮兮道,“明日再打开。”
待马车上路后,已经驶出巷子了,郭素摸着手里的盒子才忽然想起,明日是“他”的生辰。他握着盒底的手一紧。
之前管家为他安排随侍时讲究颇多,为避免随侍与他属相相冲,还特意问过他的生辰。他对这一方面并无讲究,但也没有拒了身边人的好意,就将这具身体的生辰年月告诉给了管家。
但他毕竟从未顶着这个身份经历过这一日,所以才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车厢晃动着,郭素轻轻靠上车壁,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盒上很慢地抚过。
……
眼看着天色都快暗下来了,大人果然没有再回府,怕是都已经启程去往镇南郡了。
佰娘在心中叹气,低声问窦瑜:“那咱们之前的准备怎么办?”
“先将东西都收进库中吧,又不会坏掉,等表哥办完事回了府再拿出来给他看。”窦瑜以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将放在案上的书翻得哗啦作响,情绪有些低落。
生怕提前走漏风声,备好的东西被她左藏右藏,带进府里时都小心翼翼,不敢假院外人之手搬动,只许她自己院子里的下人触碰。
唉。
她看不进去书,用笔沾了浓浓的墨汁在纸上胡乱涂抹,转眼就废了几张纸。
“娘子!”
佰娘走到门边将帘挑起,朝院中跑近的婢女责备了一句:“咋呼什么,怎么跑这样急?”
婢女喘出两口气,指着身后道:“大人回来了!”
听到婢女的话,窦瑜迅速从桌边站起身,怔怔问:“晚上不是还要离郡么?怎么又回来了?”
没等婢女回答,郭素已经走到门前了,还没进门,便道:“明日再走也不迟。”他声音清凌凌的,直落进窦瑜耳中。
郭素立在门边,赶回来的路上他心中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一路自府门快步行来,手里还拿着今早出门时阿瑜塞给自己的盒子,见她的目光落在上面,顿了顿,道:“还没有打开看过。”
窦瑜站在书案后,好半天都没说话。
郭素抬脚走进房中,见她面前摊开的纸上乱七八糟涂抹了一堆字不像字,画不像画的墨迹,莞尔道:“浪费纸张。”
“我……我这是在作画。”窦瑜狡辩说。
郭素将盒子放在书案边缘,伸手将最上面一张纸拿起,问:“画的是什么?”
窦瑜张了张嘴,胡编乱造道:“画的……是一棵树。”她指着乱糟糟的墨团,“这是叶子,”又往下指着几乎透出纸背的一条粗线,“这是树干。”
听了她这番指鹿为马,屋子里的婢女们都在艰难忍笑。
窦瑜忽然倾身,趁郭素不备将他放在案上的盒子拿到了自己怀中。
“送了人的东西,还能拿回去?”郭素忍俊不禁道。
“这东西只是退而求其次。”窦瑜想,表哥忽然拿着盒子回来,应当是想起了自己的生辰,于是道,“既然表哥回来了,不如提前过生辰吧。”
见他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想对了。
“佰娘!”她忽然抬声。
佰娘眼里也带上了笑,会意地“嗳”了一声,揪着婢女出门去准备了。
“表哥先在此处稍等片刻。”
窦瑜说完后见他仍执着地朝自己摊开手,想将盒子要回去,不由得将盒子抱得更紧,尴尬道:“这当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还是不要看了。”
“已经送出了手,便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手仍没有收回的意思。
从没见过表哥如此固执的一面,僵持了一会儿,窦瑜先败下阵来,硬着头皮,慢吞吞地将盒子递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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