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薛蔷从加拿大度假回国。
这其实算得上是个难得的假期。
毕竟,作为当今演艺圈难得片约不断的中年女演员,乘着近年来“中女热”的东风,她的演艺生涯不可谓不忙碌红火。
只是“大器晚成”如她,虽然享受这种镁光灯加身的璀璨人生,亦需要偶尔从中抽身,给自己缓口气。
好在有这个假期。
果然让她好好放松了一番。
她伸了个懒腰。
随即指挥着助理去拿行李。自己则买了杯咖啡,在就近的长椅上落座。
机场偌大的LED屏上,劲爆新闻层出不穷。
路人走马观花,偶尔三三两两聚在一堆小声讨论。她正刷着手机社交软件,原本不打算参与。然而,后面听她们讨论得实在热烈,却仍是忍不住好奇难得抬头。
索性也跟着看了两眼。
“我这有没有马赛克的现场图!……你们看你们看,这个男生是不是很帅?”
“是帅啊——不过话说,你有没有上微博看爆料?听说好像他跟叶家有关系,说是家里很有钱诶!真挺看不出来,他们这种家庭……也会干这种危险的事?”
“你这是谣传吧。”
“啊?”
“因为我听到的版本完全不同啊,说这人以前就是咱们这一中的学生,读高中的时候经常惹事那种刺头——”
纷纭各有说法的八卦传到耳边。
然而,她起初轻松淡定的神情,却不知自哪一刻起,逐渐变得紧张而惨白。
尤其是在看见屏幕上、脸部马赛克没能遮蔽完全的“见义勇为者”——他右眼眼皮那颗浅褐色的小痣的同时。
她的表情近乎因骇然而扭曲。
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据悉,该名男子受伤严重,在被救下的同时已陷入休克昏迷,至今仍在医院进行抢救,尚未脱离危险期——”
“蔷姐?”
助理小陆此时正好推着堆得如山高的行李车回来。
打眼瞧见她状态不对,又立刻关心询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饿了还是……”
口袋里为她低血糖专门准备的罐装糖还没掏出来。
薛蔷却竟霍地站起。
扔下一句“你先回去”,便顾不上其他,一路小跑离开了机场。
在的士车的后座,她翻出通讯录底端那个久未联系的号码,一遍又一遍地拨出电话。
然而一遍又一遍,话筒里亦只有冷冰冰的提示音,告知她“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她心急如焚,以最快速度赶到医院。
但却也不过像是无头苍蝇般乱转。
或许是口罩墨镜的习惯性伪装,让她看起来“来者不善”——哪怕拉了一个又一个的护士问“那个新闻里高楼救人的男人现在在哪里、住哪个病房”,对方也只当她是过来抢新闻的记者,一个个缄口不答。
她解释也解释得磕磕巴巴,回答不出两人的关系。
末了,被逼急了,只能干脆红着眼圈破罐子破摔。
“我……”
她说:“我是他的……我是他妈妈,新闻里救人那个是我儿子。”
“骗人也编个高级点的借口吧!”
那看起来资历颇老的护士听罢,却忍不住直接开口嗤她:“先别说人家二十几岁,哪有一个你这么年轻的妈,要你是直系亲属,他做手术的时候你人在那?”
“……”
“像他这种程度的伤,做手术是要直系亲属签字的,怎么,你这个妈还要从新闻上才知道消息?现捡的儿子啊!我跟你说最近我们医院像你这种浑水摸鱼的记者不要太多,你要是还有点良心想人家好,就不要来打扰我们的工作!”
想来薛蔷打小亦是个骄横的。
哪怕嫁了两回,后来又硬着头皮在影视圈摸爬滚打“圆梦”,但活了四十几年,似乎总有人在前面为她保驾护航。哪里被人这么劈头盖脸骂过。
以至于一番话下来,竟被骂得傻站在原地,成了住院部天然的一处“风景”。
过路的人对她指指点点,间或有人似乎认出她——听到快门声,她吓得急忙拉高口罩和衣领,低着头往电梯口走。
“阿姨。”
然而这时,却有一把稚嫩的童声从身后响起。
随即,一只小手便牵住了她雪白风衣的衣角。
她怔怔回过头。
视线落低,瞧着眼前这个穿着病号服、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要倒的小男孩。
他如黑宝石般的一双眼,亦一眨不眨地认真盯着她。
“我认识你。”
小男孩说:“我看过你的电视——”
她急忙蹲下身来捂住男孩的嘴。
“我、唔……唔,”男孩却又挣扎着掰开她的手,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我、我还知道……”
他突然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我知道你是小解哥哥的妈妈,我们一起看过你的电视剧。”
她长得可真漂亮啊。
黑黑的眉毛,漂亮的大眼睛,鼻子嘴巴都好看得挑不出来一点错,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那样。虽然不再年轻,可是老了也美,年轻的时候更加是个大美人——习惯性学着大人一样对电视剧人物品头论足的小远彼时说。
而小解哥哥听着他的描述,却突然沉默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