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闻言。
眼神虽微妙,迟疑几秒,却也仍是很给面子地挤出个笑容:“原来是南生的朋友,来,坐。”
迟雪是以和叶南生先后落座。
一个词语来形容此刻的感觉,即是如坐针毡。
短短十几分钟的餐前时间,她一连喝了三杯茶。
却犹如牛饮,再好的茶也没喝出点滋味来。
而方进边和叶南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又始终以眼角余光扫视着她。
半晌。
“对了,小迟啊,”终究是躲不开,方进借着请她试试这边餐前小点的机会,给她夹了一筷子糕点,又微笑问道,“听说你和娜娜也是同学?同班同学?”
还能有哪个娜娜。
迟雪顿时会过意来,侧头看了眼叶南生。
见他这个平白无故做了人“继子”的都没说什么,反而向她点点头。便也没有遮掩,点点头,“啊……是。”
“你跟她同岁?”
“没有,我因为家里一些事,中间休学了一年,”迟雪说,“后面才转到下一届的七班念高三,所以,我应该比娜娜要大一岁吧。”
但方进的脸色却很显然没因她的详细告知而有任何缓和。
相反是愈发难看,连有节奏轻敲桌案的手指也乱了步调。
三个人里,只有叶南生在旁边轻松自如,又开始整理桌上精致的釉下五彩茶具,开始给迟雪沏茶。
不想茶还未沏完,包厢门又被人从外推开。
迟雪循声望去,只见如旧妆容精致、一身名牌的陈娜娜,亦同样一脸愕然地看向她。
简直和十几分钟前的她一模一样。
只是陈娜娜毕竟是社交场上锻炼出来的牛人,难堪的表情也不过持续了三五秒。
一晃神,便又端起笑脸,笑盈盈地向几人走来,随即贴着方进坐下。
“怎么不告诉我迟雪和南生也来?”
她嗔怪地看向男人,“我还以为你要陪我过二人世界,搞得我两手空空来,也没带点东西。”
“带什么东西?”
结果方进没搭话,反倒是叶南生悠悠来了一句:“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
“……”
迟雪正在吃糕,闻言差点全卡在嗓子眼,呛得惊天动地。
等到开餐,之后上来的什么鱼子酱,什么澳龙和牛,更是吃得她兴致缺缺,味同嚼蜡。最后只能小声和叶南生说了句去上厕所,便直奔洗手间。
弥漫着空气清新剂味道的洗手间,从此就是她的第二个家。
迟雪从兜里掏出手机。
打定主意至少在隔间里呆够半个钟,以避开包厢里的真实“修罗场”。
无奈正低头刷着社交软件、回复消息,却忽又听见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由远及近的高跟鞋触地声。
有人打开她旁边隔间的门,很快上了厕所,又在洗手台慢悠悠补妆洗手。
水声“唰唰”中。
那女人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故意讲给这个洗手间里的“相关人士”听,蓦地又开口——也是那声音,让迟雪彻底认出了来者何人。
“我还是想提醒有些人,”陈娜娜说,“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这是其一。其二,千万不要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尤其更不要挡了别人的道。”
“第一次可以说是无心,小惩大诫就好了;但第二次、第三次……一次又一次,就别怪被人拿着开刀了。同学一场,不要闹得撕破脸,会很难看。”
语毕。
关上水龙头。
陈娜娜最后端详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将口红抿开,这才转身离去。
迟雪却来不及松一口气。
也来不及好好“品味”对方的话里有话。
只忽听离得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短促而惊愕的尖叫声,紧接着是陈娜娜挣扎着喊“救命”、“你们是谁”的声音。
她的心重重一坠。
又听有个低沉的男声指挥:“麻子,你过去看看厕所里还有没有别人。”
……麻子?
脚步声又一次靠近她的方向。
迟雪困在小小的隔间之中,满头是汗,无处可逃。
心想如果锁门,除了暴露自己存在之外也没有任何作用——对方完全可以从旁边隔间爬进她这边。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屏气凝神,躲在门推开后的门板后侧,祈祷对方不会进入隔间检查,借助视线盲角躲过一劫。
但是。
门板藏不住她的两只鞋。
周向东几乎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已认出了她那双熟悉的小白鞋,眼神微微一变。
却装作没有看到,只上下环顾了一圈这连厕所都格外豪华的会所装潢,然后转身向光头男的“上级”、也是这次专程过来监督他的瘦高男人汇报:“白骨哥,你想多了,没人啊。”
名为白骨的男人闻言,挑了下眉。
被刀疤横贯的断眉显出几丝和他长相不符的匪气。
而迟雪呼吸都不敢,一直躲在门后。
直到清楚听见他们一行人远去的脚步声,又足足再等了十几分钟。
这才惊魂未定地瘫软下来,坐在隔间里,拨通报警电话——
“哦。”
然而手机抵在耳边。
还在接通过程中,头顶却又忽然传来慢悠悠的笑声。
她悚然一惊,后背几乎瞬间爬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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