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我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老远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的男孩子冲我疯狂招手。
大概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我眯了眯眼,在看清他的脸之后,立刻就认出了他是上次在视频里,江妄板着脸严厉教训的孩子。
他们那群哥哥们都叫他“阿宵”,我还记得。
我先前和他们一起吃饭时压根就没和他说过话,但这孩子十分上道,一见到我就上前帮我拿行李,还一口一个“嫂子”地喊我。
“谁让你这么喊我的?”我一边走,一边问了他一句。
“吴盐哥。”阿宵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说只要时哥不在我就得这么喊你,要不然妄哥非把我骂哭不可。”
听着他的话,眼前闪过江妄冷气十足的侧脸,分明脑子里想的是他,可开口我却问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吴盐呢?”
话说出口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吴盐哥在车里等着呢。”
到了外面阿宵手脚麻利地帮我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我拉开车门坐到了后排,前面只有驾驶座上的吴盐,没有其他人。
他跟我油嘴滑舌地寒暄了两句,我依旧一如往常乖巧地应着,等阿宵上来,他们讲话时,我到底是没忍住,不死心地偷摸拿起了手机。
脑海中影影绰绰的念头总是刺挠着我,眼见手机上没有来自某人的任何新消息,我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一直以来我的面部表情都控制得很好,要不然我在人前小白兔的角色也不会刻画得如此深入人心,甚至到了应风会无条件相信我的话,我哥总是担心我在外被坏男人骗,我嫂子和夏湘在我遇事时会立马为我出头的地步。
但是这次吴盐竟然轻易看出了我的情绪,他眉飞色舞地调侃我:“妹妹用不着失望,咱们这两个大帅哥在你面前,总能比得过一个小江吧。”
不知道该说他是眼尖,还是嘴贱。
我没说话,只配合地低头露出一个看似羞赧的笑容。
吴盐缓了缓,再次张口,这次用上了稍微正经的口吻:“妹妹,小江生病了,才没来接你。”
“怎么回事?怎么会生病?”我抬头问道。
我没有意识到我的眉头已经皱起,连语气也变得有些急迫。
还没等吴盐回答,副驾驶的阿宵就连忙开口向我解释了一番,表情语气满是歉疚。
原来这几天江妄本来就因为巡演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除了和有关人员沟通工作事宜,每天也需要高强度的排练,而他头上冠着个“社长”的名号,自然也是把关注每个成员的表演做到了极致,尤其是入行没多久的孩子,需要他盯着去指点磨练。
他最近休息不是很好,本来就已经很疲惫了,但不巧阿宵家里出了点事,他只有一个姐姐,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处理,江妄作为老板兄长和老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于是又匆匆赶过去帮着一起解决。
好容易解决完了,回来之后又淋了雨,身体的运转早就超出了负荷,倒下反而在意料之中的事。
我心不在焉地安慰了阿宵几句,吴盐大概见我脸色不好,再次一语中的:“妹妹,没事的,大男人生个病怎么了,你看你担心的,像失了魂似的。”
听到他说这话,我竟有两秒的怔愣。
各种思绪涌现,胸腔也满是烦乱,我好像……有点分不清了。
分不清我刚才的表情,以及语气,是我的真实表现,下意识的行为,还是做给别人看的了。
到了酒店,我心神恍惚地收拾东西,又自欺欺人地耽搁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出去,不经意地拿起了吴盐给我的江妄房间的房卡,又不小心地进了他的房间。
江妄正在睡觉。
我站在门边无声地瞧了他两眼,几番犹豫,在心中安慰自己只是来关心关心所谓的“知情者”,以防他在意识不清时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终究还是从里面把门关上了。
大概是为了让他睡得更安稳,落地窗被窗帘严严实实地遮挡住,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几道坚韧的零星光线鬼鬼祟祟地东躲西藏。
应该是吃了药的缘故,江妄睡得很沉。
我悄无声息地站在他床边,垂眼望着他。
那是一张我已十分熟悉的脸庞。
浓密有型的眉毛,墨黑纤长的睫毛,高挺笔直的鼻梁,以及线条分明凌厉的侧脸。
他的长相很符合我的口味。
我就这么看着他,莫名感觉气氛有些怪异,似乎他下一秒醒来就会被窥探着他的我吓一大跳。
随着太阳的移动,房间里尚存的光线竟然不知不觉地挪到了他的下巴上。
他的嘴巴有些干涸,那圈光影仿佛是冰冻的世界中唯一活着的光点,我的思维突然飘散出去,很远很远。
他在高中就已经透过面具看到了最真实的我,他会为了和我在这无聊的世界中玩游戏而心知肚明地和我逢场作戏,也会识破我的想法及时叫停让我继续对他感兴趣,会安安静静地听我讲故事,却不对我这个人发表任何评价,只跟我说“很高兴认识你,盛晨”,也会出乎意料地继续和我玩已经结束的游戏,真心假意分不清,但整天鬼扯胡说倒是真的。
我还以为遇到了相似的人,棋逢对手的感觉倒也畅快。
但是他和我又是不一样的,在他心目中成员朋友很重要,有很多让他在乎的人,他会板着一张臭脸地去教年纪小的弟弟怎样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也会费心竭力亲力亲为地为遇到困难的弟弟解决问题。
而不只是说教。
望着那片光影,我缓缓在他床边坐下,床凹陷的同时我的心脏似乎也沉了下,手也鬼使神差伸过去,轻轻地抚摸了下他的下巴。
似乎把那道光抓住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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