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男子若为面首、折服于贵女,须受黥刑,下腹烙刻妻主名姓,终身不得从政、从戎、从商。
叶璃曾好奇为何要如此。
“得幸爬了女子的床,又想沾着女子的光前途坦荡,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吃着果子的四公主不屑吐出果核,一语点醒,“便宜能全叫瞎心肝的东西占了去?”
据传,多年前曾有典例。
一位公主恩宠面首,心善赐了他为官机会,不想对方将屈居女子之下的经历当做耻辱,叛心丛生,竟联合其他皇子构陷公主叛国罪名。
从那次后,面首地位愈发低下,甚至有专门教习他们男德的学院设立。
叶璃当时似懂非懂点点头,觉得有理,可经过噩梦,她发现了,有的男子生来带逆骨,野性难驯,黥刑也驱逐不了他以下犯上的祸心。
窗外适时传来一声鸦啼,凄厉惊悚。
叶璃透窗看去,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一句话——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那个叫“薛骁”的奴隶必须解决,解决得一干二净,叶璃绝绝然咬牙扼腕。Ⓢǎyеsℎùωù.©оℳ(χyцsんцωēň.cδмcom)
然而决心没坚持一刻,便漏气萎靡了。
先见见再说吧,杀人什么的,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办不来啊。
翠萝说,黥刑愈合需要一定时日,四公主把奴隶在外郊养了几日,待到差不多才偷偷送入相府,如今正在最偏的南院修养。
生怕夜长梦多,叶璃当即穿衣下床。
“小姐这是?”没有离去的翠萝见状开口。
“睡不着,去爹爹书房寻本书,马上回来。”叶璃怕她担心,撒谎道。
“奴婢替您吧。”
“爹爹藏起来了的孤本,我自己找。”叶璃踩着绣花鞋,边说边往外走。
前脚刚刚踏出,余光瞥见偏房门口人着急落下的画本,翻开的那页恰巧是大小姐和狼妖在林间……
“翠萝,以后乱七八糟的画本不许看了!”叶璃红着脸。
“不是小姐给我的嘛,说好看。”小丫鬟嘀嘀咕咕。
“上回给你的成语录呢,好不好看,学完了没?”大小姐恼羞成怒。
“……”
“回来就考你。”
“小姐……大晚上的!”
夜深人静,府里人几乎全已睡下,巡逻的护卫看见大小姐独行,恭敬行礼后没有多问,继续尽忠职守。
倒是叶璃,一见人就吓一跳,心虚地左绕右绕,一个大圈下来,脚上的绣花鞋丢了一只。
男人真是祸水,还没见着呢,就开始害我了,大小姐委屈。
相府内有一处静湖,南院依湖而立,所占之地小小,原是叶璃养狼的地方,后来那狼大了,换去更大的庭院,便荒废了。
春寒料峭,风里带着湖水的潮湿,吹得裙摆鼓起。
想来尚未伺候过主子的面首奴隶,不值得多加照料,受了刑只能住在偏院,实在是苦,叶璃禁不住默默叹息。
平复好呼吸,她轻手轻脚推开门,发霉气味伴随着淡淡的草药香扑面。
就着月光,叶璃看到了简陋板床上躺着的人,她挪前一步,后退半步,咬着唇踌躇走近,仿佛是要踏入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
要不别看了吧,直接打发出府?
如此草率的想法,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凝结。
面庞刚毅俊冷,却仍有一丝稚嫩踪迹可循,削薄的唇因伤泛白干燥,高挺鼻梁上,双目紧闭,睫与粗眉一般浓黑,仔细看去会发现,右侧眉尾有着个小小的伤疤,平添了几分戾气。
才抽条的身体长手长脚,腹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上衫敞开露出微微隆起却又恰到好处收敛,不会过分夸张的肌肉。
猎场奴隶作战,多会用黑泥覆面隐匿气息,防止野兽发现。
所以叶璃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是个年轻到尚且不足以被称为“男人”的……少年。
还是个少年啊,叶璃喃喃,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心开始发软了。
念及对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不过十八九的年纪,却经历了各种事情,她甚至不由自主想要替人开脱。
梦里的应该不是他,同名同姓的巧合而已?
叶璃强忍着羞意,试图回忆梦里男人的容貌,可是她好像只顾着看那个地方了……根本没记住脸。
总不好脱裤验货吧,大小姐苦恼地抱膝蹲下,杏眸巴巴地看向少年腿间。
片刻后,叶璃偷摸摸伸出手,两手并用地框出一个圆。
就在她纠结圆大小的时候,有风微拂,少年人特有的清朗音色自发顶响于耳畔。
“奴伤势未愈,堂堂相府小姐,连这点时间也等不及吗?”
和梦里男人如出一辙的轻慢鄙夷。
不用比划了,就是他,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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