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是不忍想起来,闭眼摇摇头:“他们非常绝望。高祖父后来说,那时候的莫丹人也许不能算是人类,更像茹毛饮血的野兽。”
“树根树皮都是罕见的东西。有些人饿极了,连自己的孩子都……”
她咬住下唇,没有再说下去。
“人类真的很脆弱,单单是饥饿就可以逼疯一个人。之前坚持了几十年的信仰,只需要短短三天就会崩塌……我每次听到这里都会感到害怕。”她一手握着丈夫的手,一只手抚向女儿的发顶,“我不敢想象,如果是我经历了那种事,我会不会为了生存,作出与那些人一样的行为……这太让人害怕了。”
学者:“……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这谁说的准?大崩坏发生的前一天,也没人预料到。”女人轻叹口气,“就像你说的,每天都有意外发生,谁也不能保证不会遇到那样的灾祸。”
“我不会让你和米莎遭遇那样的事。”学者握紧她的手,“我发誓,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们。”
“哎你…真是的……”
女人试着挣脱了一下却没挣开,又羞又恼地推了他一下:“别人总说你不会说话,这漂亮话不是一套一套的?”
年轻学者的表情依旧很郑重,一板一眼道:“不是漂亮话。布朗教授将你交给我时我就这样发过誓。”
女人嗔他一眼,忍不住笑骂了一声什么。
他似乎也回答了,只是握着女人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两人在床边腻歪一阵,终于又说回正事。
“不管今后怎么样,这次你还是去吧。”女人轻声劝说道,“答应了别人的事还是要做到。要是以后被公爵大人知道了,对你的影响也不好。”
学者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
辞职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巡回导师这个职务与各个学院都有关联,他写辞呈都要写好几份。
奥布里亚计算过时间,加上去欧凯伊学院讲学的时间,杂七杂八的事加起来估计要忙到下半年才能彻底解决完手头的工作。
很多人对他的选择感到惋惜,甚至有人试图说服他改变主意。
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在最高光的时刻放弃事业转而选择陪伴家人,这是一个非常没出息的行为。
可奥布里亚并不这么认为。
他是一名学者,追求真理是他们毕生的愿望。
可在发现家人对他更重要后,他也有做出取舍的决断力。
起码,看到妻子在烛光下露出的笑容,他觉得很值得。
他喜欢那双眼睛,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的触碰。
只要握住那只温暖的手,他的内心就会得到安宁……
握在掌心的指尖慢慢失去温度,变得僵硬寒冷。
黏稠的液体顺着掌纹的沟壑流淌过来,在肌肤上划出一道冰冷的轨迹。
啪嗒——
有什么顺着皮肤滴落到沙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浅坑。
那双湛蓝的眼睛失去了光泽,与怀里的女孩一样,永远停在了某个时间里。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整个空间里,祭品和狂徒的血液融合到一起,连成一片血色的湖泊。
“我很抱歉。我已经尽快赶到了,可您的夫人和女儿已经……”
黑皮肤的青年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拍上他的肩膀:“您还好吗?”
奥布里亚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的场景。
无论他握得多紧,抱得多紧,两具躯体再也没能变得温暖……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造型可笑的劣质木偶。
晨星留下的所谓“圣物”,他本该在第一时间销毁。
但阿布希丹阻止了他,告诉他,安娜丝的灵魂就在里面。
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莫丹人,即使有一定的魔法亲和力也无法做到与魂体沟通。
「……你也是个可怜的家伙。」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虚幻得不像现实。
「安娜丝·奥布里亚,米莎·奥布里亚。一个难得的好人,一个无辜的孩童,她们不应该遭遇这些……」“它”在学者的耳边喃喃道,「你应该还有话想跟她们说吧?我可以帮助你……」
***
啪——咔————!
当时间再次流动时,奥布里亚看到一抹熟悉的色彩。
鲜艳的红色在此时如此耀眼,连台阶下的金光都无法盖过它的存在感。
啪、啪、啪——
半空传来一阵掌声,被金光驱赶的黑雾慢慢聚集到一起,在老者上方显出一个人形。
“真是场不错的好戏,奥布里亚。”
青年歪头欣赏着他的表情,红色的眼睛向上弯起:“现在,你应该也能体会到被背叛的感觉了吧?”
他从半空飘下来,一把抓住那柄刺穿人体的剑刃,恶劣地向下按去。
“唔——”
老者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口中吐出一串血沫。
阿布希丹这才满意了,将脸凑到他面前,鼻尖几乎能贴到他的耳朵。
“我满足了你的愿望,你却和维因图斯那个混蛋一样,时时刻刻想要再次封印我……”
他盯着老者浑浊的眼睛,发狠道:“是什么给了你错觉,我会就这么放过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实现背叛者的愿望吧?!”
“愚蠢卑劣又自视甚高的人类……”他刻意用最恶毒的话刺激着对方,“好好看清楚吧……你最后也什么都没能做到!你依旧是个废物!你的性命没有任何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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