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列戈险之又险地躲过一劫,可他住宿的村子几乎被屠杀殆尽。
他本人还被当成奸细,由当时外派的将军,老威利狄伯爵亲自审问。
也幸好上一代的威利狄伯爵也不是什么草包,知道抓错后就打算把他放走。
葛列戈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请求留在军中打杂。
“后来他无意中抓住一个奸细,并救了老伯爵一命。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侍卫。”女王闭上眼,轻拍着少女的手背,“这次他是随着老威利狄伯爵回到王都,打算与我的父王商议和谈的事。”
薇娜疑惑道:“可现任威利狄伯爵跟我说过,葛兰·劳伦是您的侍卫长……”
女王轻呼出一口:“那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当年的萨斯宾蒂希公主只有十三岁。尽管很聪慧,却还是朵被养在温室里的娇花,连王宫的大门都是第一次出。
她很感激这位见义勇为的少年。当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承诺会给他赏赐。
葛列戈听闻后,却脸色大变。立刻甩开她的手,脸上露出极厌恶的表情。
萨斯宾蒂希公主很不解:“你怎么能这样无礼?”
红发的少年冷笑道:“我听说过你,弗朗斯的阿梅希斯特,聪慧的萨斯宾蒂希公主。是你说服了国王,让王国与迪安图斯开战。”
萨斯宾蒂希也板起脸:“迪安图斯大公国的位置很重要,你们根本不懂它对王国的威胁有多大……如果要统一西弗朗斯大陆,它就是必不可少的!”
少年葛列戈抱起手臂,更加嘲讽地看向她:“哈?我们可爱的公主殿下,恐怕还不知道战争是幅什么模样,不知道人的性命有多重吧?!”
萨斯宾蒂希默了默:“为了王国和大多数国民的安全,牺牲是有必要的……”
葛列戈被她彻底激怒。
一把抓住公主的手腕,不顾礼仪地将她往贫民窟里带:“那我就带你去看看,你所说的‘必要的牺牲’!”
当时的贫民窟里安置着很多外来者。
有失去家乡的贫民,也有从战场退下的残疾人……亦或是两者皆有。
年轻的萨斯宾蒂希没有直面过这样的画面,顿时就忍不住涌出喉头的酸意,扶着墙开始干呕。
葛列戈却只是冷笑:“这就受不了了吗,聪慧的公主殿下?”
“这都是你的父亲,洛萨王国的君主做出的好事。”完全收敛起脸上的笑,少年转身离开,“就算你不在意,也不能称他们为‘必要的牺牲’。”
薇娜不是很能想象那种画面。
毕竟从她出生到现在,洛萨王国内还没爆发过一起大规模的战争。
女王却还拉着她的手,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后来,我一直在思考,思考自己一直以来的决定是否都是正确的……”
“我一直在思考,君主的一生究竟要做些什么,先辈们的遗愿是否都是必须完成的……”
她的眼睛不再清澈,里面却沉淀着时光。薇娜总会被她的眼睛吸引。
“我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也不想再看到贫民窟中的场景……所以,我选择了一条先祖们从未踏足过的道路,一条他人都不能理解的道路。”
“我按照母亲说得那样,用谎言和骗术伪装真实的自己。小心翼翼地应对周围的一切……”
“我不信任任何人,我也不该信任任何人。”
她突然伸出手,勾起薇娜脸侧的一缕碎发,温柔地看着手中那抹绯色。
“只是,我终究是个人类……还是有过一次例外。”
薇娜睁大眼。
半响后,才艰难地哑声开口:“您,因此后悔吗?”
萨斯宾蒂希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慈爱地将那缕碎发别到她的耳后:“我做过很多抱憾终身的事……可单论那件事,我并不后悔。”
“世界是公平的,薇娜。不管在何时何地,有失就必有得。”
女王的食指划过她的面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就算你低下头颅,任由他人践踏你的尊严时,也是有所收获的。”女王眯起眼,声音平缓,“重要的是,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
“记住,不要小看身边的任何人。”
“当一个人开始认为周围都是傻瓜时,他就离毁灭不远了……”
叩叩叩——
“殿下,威廉姆王子殿下、芙拉沃侯爵、威利狄伯爵和忒图姆爵士都到齐了。”凯特女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否要请几位入内?”
女王示意薇娜站到自己身边,捏了捏她的手:“记住我说的话了?”
薇娜还有点回不过神,只抿着嘴点了点头。
“很好。”女王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却很快收敛起。
她收回自己的手,两手端庄地交叠放至腿上,这才淡淡开口:“让他们进来吧。”
几人相继入内,看到女王好端端地坐在床上,皆露出欣喜的神色。
“殿下,您终于醒了!”
威利狄伯爵格外激动。那架势,如果不是碍于旁边还有其他人在,怕不是要当场扑倒在女王的床边哭嚎。
女王睨了他一眼,有些嫌弃又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对凯特女士一抬手:“拿纸笔,取来吾的印章。”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威利狄伯爵急得上前一步:“您、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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