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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宫门,他们兄弟二人一个被分去了承乾宫做首领太监,一个在司礼监做着听事。听说他这次立了功,回来许是要被升为典籍了。
    “明景......”崔明棠蹲下身子,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沉默须臾。入宫三年劝诫的话并未少说,但崔明景的品阶在他之上,再加上他长期伴在五皇子身侧,精神长期绷着,便只得寻了个偏激的发泄方式。
    崔明景神色迷茫,看着自己面前的手,上面的指甲学着女子做了暗红色的蔻丹,他不知何时,自己竟变成这番模样。
    “哥哥,你不要再喜欢她了。她不是你看见的那副软弱可欺,她一直在骗你,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崔明景提到沈惊鹊,被刑罚熄灭的怒火仿佛找到了引子,越燃越盛。
    崔明棠沉默,他自幼相识沈惊鹊,那时便知道,沈惊鹊虽然看上去端庄温和,但骨子里却是反叛的思想。一个离群的幼崽如果没有族群的庇护,就会自己伸出利爪。
    “那是我与她之间的事,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两人相隔几步之遥,崔明景抬着头,目光投在崔明棠脸上,顿了一会哈哈大笑,仿佛一个疯子一样扯了扯衣袍,宽大的衣袍扯到带血的皮肉,痛得他忍不住地颤抖,“哥哥,你不会真看上那个粗使婢子吧?”
    他笑得令人发麻,“曾经你是天上的鹰不错,人人都需要给你三分颜面,可如今,你和我一样,我们不过是这脚下的尘土,是皇家的一条狗,指哪咬哪!你攀附汪掌印,看似一朝登天。”
    他急促地喘着气,“天子脚下泥,不过是这些主子一句话的事儿!哪天的惹得主子不悦,你便是我如今的下场。我们如今可是阉人!你还指望沈家那个丫头能看上你?”崔明景越笑越疯狂,笑中带咳。
    “她哥哥如今也是个七品官,等年纪够了出宫,人家到底能寻一个不错的夫家,你居然还妄想!”
    他在席上爬着,越靠越近,声带被扯到极致,纵使张嘴呢喃也难听清他的话语:“所以,趁她还在宫里,我们要折磨她,让她后悔,让她一辈子都陷入痛苦和梦魇里!”
    “明景,今时今日,是该你偿还那些被你欺凌致死的良家女,女官宫人的苦果。”
    他明白,崔明景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已经走入极端。五皇子剥夺了他的一切,却又给他无限权力,想做的无疑是借此羞辱他。他们兄弟二人入宫,明景选择接受,他被权打压,却也借着权折磨他人。
    “崔明棠,你别忘了,你我往后都不可能会有子孙,如今,你我是彼此唯一的血亲。”崔明景趴着,暗红的指尖在地上抠出一道道痕迹,眼睛勉强睁开缝,从余光里看着崔明棠走远的背影,嘴里漏着口津。
    第二个前来的便是沈惊鹊,她是在他上路那天来的。
    沈惊鹊的伤也就养了数日,今日才勉强能下床。即便不能,她也是要来的。
    “你知道吗,其实我等这日许久了。”这间小屋的构造和当初崔明景囚禁她的屋子很像,都是寂静到极致。
    崔明景连着几日发着高热,看见她是仍是气得浑身颤抖,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知道当年崔家求娶,为何我明知你声名狼藉却仍应了这门亲事吗?”
    崔明景没有力气回她,只是努力撑着意识,颧骨突起,空洞的一双眼睛轱辘地转了一圈,以示他的清醒。
    “因为,我杀了人。”沈惊鹊低头笑笑,蹲下身子努力与他平视,看着脚下的泥地,血与泥混在一起,腥脏得很。
    她也如这血泥一般,肮脏得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顿了顿,“嘉陵十二年,因为饥荒的原因,我的爹爹,沈襄,他没有银子去花楼消遣,便将手伸向了我。那天晚上,哥哥留在书院未回,只有我和长亭,还有娘在家。晚上城里宵禁,沈襄喝了酒,推开了我的房门。我不从,嚷了起来,长亭和娘进来拉开了他,第一次,被我躲了过去。”
    “我和长亭害怕,娘知道这些事情却不敢违背沈襄。他长期吃花酒早就空了身子。他不敢来硬的,怕被我挣扎得太厉害挠花了脸被哥哥知道,便只能从活计上挑刺。经常毒打或是将我关在柴房,那里好多耗子,特别黑,我一开始很害怕,常常哭。可是被咬了几次,我便习以为常了。哥哥一向刚烈,知晓此事定会上报衙门,如此一来他的官路便会毁于一旦,我不敢将事情告诉他。后来哥哥和相止常常宿在书院,沈襄便开始肆无忌惮。”
    沈惊鹊阴鸷地看着崔明景,仿佛他便是第二个沈襄,“我性子也刚烈,且常常要去书院见哥哥,他见从我这不能得手,便将手伸向了长亭。”她一字一字挤出牙缝道:“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长亭!他动长亭,我便让他丧命。”
    “我娘纵容沈襄招惹我,却不许他动长亭,可是他禽兽不如!长亭才十一岁啊!他个畜生!我拿着棍子将他敲晕,那是我和长亭最后一次住在一起,长亭哭了好久好久。我让她平日宿在族伯的茶食铺子,那里平日没有床榻,族伯每次早早收摊回家,便只余她一人留在那,她该有多害怕啊!长亭最怕一个人了。”她话里控制不住地带了一丝哭腔。
    “说我歹毒也好,白眼狼也罢。我当年应了崔家的亲事,是因为按照时间推算,我给沈襄下的药还有半年便会导致他身亡。如果我嫁给了你,这时我已出嫁半年,怎么查也不会查到我的身上。我娘也许怀疑过我,但她是个胆小怕事的,沈襄死了,她为了顾及哥哥的仕途,不敢说出沈襄曾经做过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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