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日,万归大神执意要说,我父神不允,两人闹得很不愉快。最后在我父神的压迫下,他才没有说。我父神对他意见挺大的,你要是去扶,就是公然与我父神作对。”
“这样么……”怀绮听着,有些为难,片刻还是打消了过去扶他的念头。
她的心像塞满了石头,沉甸甸的。
曾几何时,她也被人这样孤立。
她深知那种感觉不好受,可当她亲眼看着别人被孤立时,她却没有勇气伸出援手,只能沉默着站到加害者的那一方。
“那为何还请他来啊?”她问。
此忆玩味地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故意折腾他呗,一把老骨头了,瞬移不动,住得又远,来回折腾几趟,能受得了?”
怀绮露出不忍的神情。
她又看向万归大神,他走得很慢,堪比龟速。好在他们宴席的座位是以宫殿大门为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列的。他座位挨着过道,还不算远。在全场看热闹似的注视下,他慢慢行至桌后,以拐杖作支撑,一言不发地坐了下去。
“对了,你不是要调查两千年前那事吗,等宴会结束了,你可以去问问他。”此忆道。
怀绮轻轻点头,“知道。”
最后一位仙人入座,崇礼登上宝座台。
他是仙界神司,也是战神将军的独子。可惜战神夫妻死得早,崇礼没人管,散养长大,游手好闲,给仙界惹了不少麻烦。为了给他找点事做,也是念在战神将军曾立下赫赫战功的份儿上,仙帝让崇礼混了个神司的闲官儿。
崇礼上台,预示着寿宴即将开始,众仙忙缄了口,殿内顿时落发可闻。
青年身着浅黄色礼服,站在镶嵌大量宝石的宝座台上,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正是气宇轩昂的年纪,他却一脸厌世,懒洋洋扫视台下,瞧得无人再语,才机械地开口,“寿宴开始,全场起立,恭迎仙帝仙后。”
一阵响亮的衣服摩擦声。
神仙们纷纷站起来,乌泱泱一片。万归大神也撑着拐杖费力起身。崇礼走下台去,站到宝座台斜后方,面无表情。
像是已经厌倦了这种仪式。
宝座台两侧正对着两扇门,珠帘遮掩。两位仙侍分别馋着仙帝仙后,从两扇门走出来。他们踏上台阶,坐在纯金打造的龙椅之上。仙侍立即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仙女举着大芭蕉扇,在龙椅两侧站定,轻轻摇扇。
众仙抱拳齐呼,“参见仙帝仙后!”
仙帝夜笙伸手道:“免礼。”
“恭迎前仙后!”崇礼按流程开口。大概因为仙帝在场,他的声音终于有了点力气。
话落,殿门发出耀眼白光。
众仙向门外看去,只见一张金色地毯从门口铺展开来,直至宝座台下。一位衣着华贵的银发老人跨过门槛,从白光中走来。
她银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微昂着头,腰挺得笔直,唇边带着端庄的笑意。尽管脸上皱纹明显,但姿态高傲,仍显雍容典雅。
殿门白光在她踏入宫殿后散去。
“不必多礼,都坐下吧。”她两手交握于身前,款款走向宝座台,声音浑厚威严。两个仙女举着大芭蕉扇,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
众仙反倒不太敢坐,面面相觑。
他们之中大都是和怀绮同样年龄的后生,从未见过前仙后,这是第一次。他们对前仙后的印象,只是小时候仙史课上,教仪口中一手遮天、叱咤风云的女流之辈。如今传说中的人物走到现实,他们有种天然的崇敬之感。
唯小部分年长的神仙,神色回避。而这其中,唯万归大神无动于衷,连头都没回。
瞧他们都不动,夜笙怕母后颜面扫地,忙站起来,双手招呼,“坐、坐、都坐下!”
仙帝发话,众仙才有反应,陆续坐下了。
待前仙后蓉慈踏上宝座台台阶,夜笙忙扶她在纯金凤椅上坐好。蓉慈双腿并拢,双手放于腿上,坐姿端正,微笑着向台下仙者点头。
夜笙笑笑,开始讲话:
“感谢各位今日来参加吾母帝六千仙龄的寿宴!”台下掌声雷动,夜笙接着道,“自从吾父帝病逝,吾母帝就独自搬去了云峦居,连下人都不曾带。母帝平常足不出户,也鲜少与各位来往,今日,是吾母帝的诞辰,吾想借此机会,让母帝认识认识大家,也让各位开心地玩一玩,以缓解前段时间战事带来的烦忧!”
他拱手,台下再次鼓掌。
角落里的怀绮也跟着鼓掌,尽管心里并没有任何波动。她只是觉得,地位高的人果然不一样,蓉慈的年龄能精确到天,而她……
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她只能通过对比外表,推测自己是两千多岁……神仙两千岁,等于凡人二十岁,这种推测在她去过人界之后,才更加肯定。
掌声又响起。
怀绮收回思绪,双手本能地去做鼓掌的动作,却无心去听夜笙说着什么。
突然,一声响亮的:“报——!”
夜笙被打断,目光放远。
众仙循声望去,所有人同时看到,守门神阿左站在殿外,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门口两个仙兵的长戟在阿左面前摆成叉形。夜笙皱眉,看着他,声音颇为不耐烦,“怎么了?进来说话。”他走下宝座台。
众仙窃窃私语,万归大神安静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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