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直忍着怒气,见曹儒突然停顿,不满道:“怎么不说了?”
曹儒只觉着这话像是一把刀悬在他脖子上,他嘴角露出一丝苦涩,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满是坚定,他道:“今夜有人潜入刑部大牢,用柯大人家人的安全威胁他,让柯大人畏罪自杀,幸好微臣及时发现,救下了柯大人,微臣也因此审问出,柯大人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二皇子在背后撑腰,柯大人泄露考题卖出的银钱给二皇子分了一半,并且二皇子承诺会让柯大人坐上礼部尚书的位子。”
“大胆!!”
皇帝一时气急,将手中的杯子摔向了地面,那玉色的茶杯摔成两半,褐色的茶水流向了地面,霎时间殿内气氛紧张,曹儒和胡忠全皆跪在地上,同声道:“陛下息怒——”
皇帝喘着粗气,眼底时不时地闪过狠厉,二皇子此举显然触到了陛下的逆鳞。
曹儒面上惶恐,心底很是兴奋,陛下越生气,越是不会轻易放过二皇子,他想到来时二皇子跟他打的那个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颤着声音道:“陛下,微臣手里有一份口供,请您过目。”仔细听,隐隐地听出他声音里那一丝兴奋。
胡忠全只当曹大人吓坏了,并未发觉,他接过曹大人手里的口供,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呈给皇上。
皇帝只觉着胸腔里有一股怒火,灼烧着他的心头,嘴里忽然有一股铁锈味,他倏忽意识到身体不太对,连忙稳住情绪,待接过口供看过后,那股怒火不受控制地蹭蹭蹭地往上涨。
“咳咳——”
“陛下!!”胡忠全惊呼,旋即冲着外面大喊:“传御医——”
曹儒一惊,陛下这是气吐血了?
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料想二皇子这次躲不过去,他压下心底的喜意,面露担忧,“陛下息怒,请您多保重龙体。”
皇帝脸色铁青,不停地咳嗽,加上有些喘不过气来,让他的脸色带了一丝灰败,胡忠全心惊胆战地伺候着,不停地催促着小太监去外面看看御医来没来。
半柱香后,郑太医急匆匆赶到,他一瞧皇帝的面色,大急!
不敢耽搁功夫,忙上前给陛下诊脉。
也不知常青殿的动静是否太大,竟惊动了太后娘娘,太后一进殿内,看着皇帝难看的脸色,身子一晃险些晕倒,幸好身后的王嬷嬷扶住了太后。
太后稳住心神,见太医给皇帝把脉,只得按捺住焦急的心,待皇帝的情况稳定后,才询问郑太医。
皇帝喝下了一碗汤药,脸色虽然还发青,但已经不咳嗽了,太后劝道:“什么事叫你气成这样?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什么事有这帮大臣替你分忧,还有你的儿子们也可以帮上忙,陛下,你是一个人,有这么多人都可以用,怎么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皇帝面色缓和,道:“叫母后担忧是儿臣的不是,母后放心,儿臣以后一定改。”
太后点了点头,她知晓皇帝还有正事处理,也没有再继续打扰,只是最后忍不住劝道:“哀家年纪大了,总是忍不住回忆从前,有些事很是后悔,若是哀家当初脾气软和些,你姐姐她现在是不是也儿女成群?共享天伦?”她目光带着一些悔恨,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
那笑容很是刺眼,也让皇帝一怔,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二皇子刚出生那会儿,恰逢他刚刚登基,对这个儿子很是喜爱,一心认为他就是自己的福星,那时他亲手抱着二皇子哄他入睡。
大皇子出生那会儿,他忙着夺嫡,那时他都不敢闭眼睡觉,深怕一闭上眼父皇就驾崩了,虽然很艰难,好歹他顺利登了基。
待有了二皇子时,他突然有种为人父的喜悦,那时他每日盼着,见天数着日子,二皇子出生那日,他在殿外站了整整一夜,瞧着怀里脆弱又哭唧唧的婴儿,他只想将最好的东西都给这孩子。
后来,后宫怀孕的妃子多了,他过了那股新鲜劲,虽然也有些高兴,但都比不上二皇子那般印象深刻。
他忆起从前,一时间面色变暖,心底那股怒气也陡然消失。
曹儒瞧着,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回过神来,他下旨让二皇子去看守皇陵三个月,也好让那孩子静静心。
曹儒听着皇帝的旨意,一时说不清什么滋味,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终究不是那么一回事!
皇帝一连下了三道旨意,一道送往了武德殿给二皇子。
另外两道送往了刑部大牢。
一个给了礼部左侍郎柯江,一个给了池秉文和其他大臣。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礼部左侍郎柯江,泄露考题,亵渎科举,罪无可赦,皇恩浩荡,特赦其死罪,今贬为庶人,没收家产,其子女三代之内不能科举,以儆效尤。’
尖细的声音在幽暗的大牢里响起,那声音似是猛兽吞噬着柯江,他惨白了一张脸,跪在地上的身子发抖,眼底满是灰败。
胡忠全收起圣旨,压着嗓子说道:“柯江接旨吧!”
闻言柯江回过神来,他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草民接旨。”随后捧着圣旨无声地大笑,那笑容有些诡异,看上去好似疯了。
胡忠全又拿着另一道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礼部尚书池秉文,因失察而铸下大错,酿成大祸,朕心悲伤,念爱卿曾劳苦功高,特罚俸三年,其余会试监考官罚俸一年,望诸卿以此为戒,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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