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氏眼底忍不住流淌出羡慕的神色来。
荣澜语却没端架子,起身亲自迎出来道:“劳动二位了。我本该过去瞧瞧,可听说如今铺子里光景乱得很,想着也不适合说些交心的话。倒不如咱们在府里头说。”
祝氏年岁大,一向喜欢年轻的小娘子,又见荣澜语和气,心里就越发喜欢,笑着道:“也是我们两个的不是,早该来探望主家的。”
温长志更是有些赧然道:“这麻烦也是我们两个给主家惹出来的。如今我们两个能一走了之,却连累主家的铺子……”
荣澜语见二人心思通透又是实在人,便也不欲拐弯抹角,径直道:“实不相瞒,今天贸然请二位过来,是我有一个主意要说给二位听。可丑话说在前头,这主意不是什么太好的主意。所以二位要是想做,大可答应。若是不想做,也别顾念着我的面子,直接说便是。到时候,我自然好好送二位出去。”
听见这话,温长志眼里有了些精神,也实诚道:“夫人如此,小的也不敢欺瞒。说句实在话,我们老两口也不愿意走。乡下除了穷亲戚,我们什么都没有。若是能在盛京城站住脚,勉强养家糊口,也是好事啊。”
听见这话,荣澜语心里也有了些底气。她笑着让清韵给二人倒了熟水,这才开口道:“如今这铺子沾了人命,做什么买卖都不济事了。可有一桩买卖除外。”
祝氏与温长志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答案。
可这件事并不好听,好人家谁愿意做这个。更何况温长志曾经是做大夫的人。于是他默不作声,交给祝氏推辞。
祝氏果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夫人,我们老两口虽说年岁不小,父母都已不在,没什么忌讳。可弄那些棺材啊,骨灰盒之类的东西也太吓人了些。”
“你们听我把话说完。”荣澜语一脸平和道:“莫说你们,这些东西,我也是听一听就害怕的。所以这些东西,我们都不卖。”
“都不卖?”温长志有些诧异。
荣澜语点点头:“我们只卖一样东西。”
“还请夫人赐教。”温长志忽然觉得,眼前的夫人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年幼单纯。自己所想的一切,人家早已都料到了。
“我们卖的这样东西,离世之人会买,可活人更愿意买。”荣澜语说完,见二人还不明白,笑着说道:“你们说,人这一辈子图的什么呢?无非是吃饱穿好罢了。哪怕死了也是,谁都想穿得漂漂亮亮的,贵贵重重的。所以咱们只卖寿衣。这东西不沾因果,活着的人想给自己定件满意的,将要离世之人会挑件尽量可心的,离世之人就更不必说了。”
她说完话,果然见温长志的脸色好了许多。就连祝氏,也有些意动。
清韵在旁继续补道:“光卖寿衣的铺子在盛京城还前所未有。若是咱们能做起来,往后自然不愁赚钱。而且,这卖寿衣的买卖同平常的成衣铺子一样,谁都可以进去挑一挑。二位也不用担心没有人气儿。”
“这到的确是个好主意。”温长志沉吟半晌道:“像我们这种半截入土的人,确实都会早早买好寿衣,以备万一。可那些棺材铺子实在吓人,咱们都不愿意进去。若是能开一家专门卖寿衣的店,大概不会缺主顾。”
“也是。光从门脸上看,跟正常的绸缎铺子也没什么区别。只要不让我去量死人的身子就行了。”祝氏说话有些直白,很快被温长志瞪了一眼。
“咱们夫人连名字也想好了,就叫仙鹤缎坊。”清韵道:“夫人自己另有一家绸缎铺子。大可让这家绸缎铺子多制些深色绸缎,而后你们自己添置花纹图样,到时候更省本钱。”
话说到这,温长志心里越发有底。他一直哭丧着的脸终于有了些喜气,笑道:“若真是这样,咱们两个也不用回乡下去了。说实话,城里住惯了,谁愿意回乡下去。”
“是。你们两个若是忙不过来,大可再招一个活计。”荣澜语见二人答应,眉眼间不由得也有了喜色。“绸缎铺子的宋掌柜,我会让他午后就去找你们。到时候你们细说。若遇到什么难事,就只管来府上找我们。”
“有夫人这样聪慧的人做靠山,咱们也不怕做不好。”祝氏说话直白,但真心夸人的时候,也更让人心里舒服。
这边顺顺利利地安排下去,荣澜语乐得走路都愈发轻盈。这是她头一回真正干预铺子经营之事,虽然前途未卜,但当家做主的滋味很是不错。可惜只有二姐夫能找人送信给娘亲,要不然她真想跟娘亲说一说自己的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真的是越过越舒坦了。
可等忙完一天,晚上回屋瞧见清韵捧着匣子往出拿银子的时候,荣澜语的心思就没这么轻快了。她撇着嘴,看着清韵拿出去的三十两银子道:“真拿啊……”
清韵就笑:“不是您说咱们出本钱的吗?这样等赚了钱,咱们才能拿大头呀。”
“那我就剩七十两银子了。”荣澜语叹气。
“您别着急呀。眼瞧着就是月末,绸缎铺子的银子就要送上来了。还有那几亩良田,头年也能送来些银子呢。到时候,去了府里的花销,怎么着也能再存些了。”
“哎。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荣澜语托着腮叹气。“希望这仙鹤缎坊能快些赚回银子吧。我有预感,往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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