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容叹道:“叫了叫了,只是欧阳大夫的医馆离柯家有些远,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所幸南柯两家离得倒是不远,又兼车夫见主子着急,也着意加快了速度,她们说这几句话的功夫,转眼就来到了恩荣伯府门前。
进门后府里上下早已乱得人仰马翻,前后不知有多少女使小厮在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一时间竟让清黛有些怀念柯姨妈坐镇恩荣伯府时的光景了。
待走进龚灵巧和柯士康住的院子前,远远地便听见里头几个妈妈忙前忙后的张罗声,那声音听上去仿佛火焚一般急切,唬得清黛与素容再不敢耽搁,又快赶了几步,紧着就进了院子。
谁知她们才将一抬头,便和厅堂里正气定神闲坐着的一双华服母女,对上了眼。
这一双母女也不是别人,确是还赖在柯家的二太太恭如县主,以及她出嫁了的女儿柯诗沅。
要说都是亲戚,她们这会儿呆在这儿替龚灵巧张罗张罗,本来也无可厚非。
偏她母女二人来了也只是像个摆设一般地坐在那儿,从头到尾只龚灵巧身边几个陪嫁来的婆子在要死要活地替她苦撑着。
等到见了清黛和素容并肩走进来,都没等素容先立起眉毛质问一句,那柯诗沅便轻蔑地朝她姑嫂二人瞥了一眼,“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
清黛知她是在为嫁到南家后的种种不顺迁怒自己,可眼下她光是站在厅下,就能听到产房里龚灵巧一声惨过一声的呻吟,便也没那闲工夫浪费在和这种人扯皮上,扭头抓了个婆子问起龚灵巧的情况。
素容早为着她在南家胡闹的事儿训斥过她几回,想她听了训后,不曾在家好好闭门思过,还这样大咧咧地跑回娘家,掺合娘家隔房的事,一时忍不住有些冒火。
但她的修养却也不足以让她对她说出过分难听的话,只是冷下面孔,横了她一眼,便也不做多的理会。
至于坐在一旁的那位“县主娘娘”,清黛和素容都还记着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呢,便一概不曾把她放在眼中,连声招呼都懒得多打,径直就绕开了。
柯诗沅眼见自己和母亲受了如此冷眼,面子上不免有些挂不住,看着清黛和素容的背影忍不住就没好气地犯起嘀咕:“不就被吓了一下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
她这话说得声音其实极小,却架不住清黛耳灵,竟是一字不落地都被走在前头的她听进了耳朵里。
清黛立时便意识到了什么,旋即扭过身子,扬起手,以雷电霹雳一般的速度和力量,啪一声狠狠地扇在了柯诗沅脸上!
第222章
习武之人的手劲, 足可把原本还懒洋洋歪坐在紫檀嵌大理石太师椅上的妇人,连人带椅子地扇到地上去。
“你敢打我?!”柯诗沅狼狈地跌在地上,耳边一阵嗡鸣, 捂着脸震惊地回头尖叫道。
一旁的恭如县主也惊得瞠目张口, 倏地站了起来,指着清黛就要骂,谁知却被清黛一记凌厉的眼刀横飞过去, 立时又吓得一哆嗦,到嘴边的话梗在喉咙,吐也不是, 咽下去更不是。
清黛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偏头对素容说了句:“嫂嫂先进去看看巧儿, 这里交给我。”
转而才又一把揪起柯诗沅的头发,撕扯着她的头皮,迫使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巧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个好歹, 我就让人一针一针地, 把你的嘴缝起来!”
“孟清黛!”恭如县主眼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吃瘪,只能硬着头皮大叫起来, “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是柯家, 你要撒野,滚回你们棠园去!”
“恭如县主!”清黛一字一顿地重重回敬道, 扭身瞪向她, “您也知道这里是柯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那柯诗沅为何能在这儿?我和我嫂嫂都是巧儿命人请来陪她走过这一关的, 您一个隔房的婶娘, 还是罪臣之妻, 有什么资格替巧儿下逐客令?!如今我还敬称您一声县主,已经很给您脸面了,您可别给脸不要脸,跟我瞎摆架子。”
此人的县主待遇其实早就随着柯绍兴伏法而被宫中剥夺了,如今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去,只空留下一个县主的名号,也是看在柯家的面子上。
清黛一个三品诰命自然不会怕她,事到如今更不可能在因她是长辈而敬她。
这番话撂下去,但凡她还是冥顽不灵,要和自己争高低,她并不介意即刻就要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们母女拖走。
恭如县主气得面色涨红,鼻孔微张,却又为着身边无人撑腰,并不敢真与她有所冲撞,像一头被激怒却又被拴在桩子上的老牛,只有原地喷气跺蹄子的份儿。
屋子里大部分的人一半是畏惧清黛的声威,一半也确实无暇理会,等了半天也不见谁来给她个台阶下,柯诗沅也还跌坐在那里,无人敢扶。
最终,她也只得自己走过去,飞快地把女儿拽了起来,两个人一起灰溜溜地窜了出去。
从此以后,清黛便再未见过这双母女,听说母亲是被柯家当成普通族妇罚去看守祖庙了;而女儿没了母亲撑腰,在门风严谨的南家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天天跟在婆婆身边,将那些少时闺阁里没学好的东西从头再学。
她们离开后没一会儿,欧阳大夫也扛着他的药箱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在他和几个老道的稳婆的努力下,又有素容这个极具早产惊胎经验的过来人从旁协助,外加清黛在外间坐镇调配,终于夜幕降临之际,从产房里传出了婴儿新生时高亢有力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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