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几个掌刑的婆子手法老道, 她扭了半天, 也纹丝不动。
沈猎看着奇怪,很快便又扭过头, 抬头盯着还被自己抱着的清黛, “不是说好我来管的么?”
秀织听了不禁心肝一颤,眼底那点希望之光越燃越烈, 忙仰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小侯爷看似冷若冰霜, 说不定心里其实也是有些在意自己的?
谁知不等清黛提出异议,暴脾气的南风便率先忍不住了:“确不是我们姑娘非要管她, 分明是她自己, 这些天哭着求着要见我们姑娘, 巴之不得尽快进这家的门, 爬姑爷的床!见我们姑娘实在不愿理她,她便想出自裁自伤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逼我们姑娘见她!”
沈猎越听眉头便锁得越深,秀织自小伺候人惯了,当然也很察言观色,见状急得连连摇头,满嘴狡辩起来:“不是的,侯爷,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她说的那般!”
可沈猎却压根充耳不闻,只一味盯着清黛:“可有此事?”
清黛娇俏地剜他一眼,故意道:“你不听她解释,倒来问我?”
沈猎听出她的小心思,不觉笑着腾出一只手拧了下她的鼻子,偏头看向秀织时忽又变了脸,神情肃冷:“我本已找好出海的商船,这几日就能送你上路,可若是你这般想死,我倒不介意现在就成全你。”
他斜眼看人的时候,比琥珀还要浅淡的瞳孔折射出冷冽的杀意,像他腰间沾满人血的绣春刀,让被他看着的人骨子里都在颤栗。
他的话亦像一盆当头浇下的冷水,在这间暖香洋溢的华室里,让秀织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了天寒地冻的凉意。
同时,也让她清醒了不少。
清黛闻言也从他身上硬是跳了下来,轻声责备他:“你把她丢海船上不也是要她的命么?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弱女子,真闹出人命来,太后那边只怕又要抓着不放,大做文章了,你可别只图一时省事。”
沈猎却不以为然:“太后既把她送来,那就是棠园的人了,怎么,我想处置一个不老实的家奴,太后也要过问么?”
“可到底也是条人命,这么糟践了,我晚上要睡不好的。”清黛半是据理力争,半是撒娇地说道。
沈猎却依旧不同意:“只要她活着,就是个隐患。”
清黛只能使出绝招:“你不听我的我就生气了。”
沈猎果然偃旗息鼓,闭上了嘴。
他脸上的表情一向很少,像这般吃瘪时孩子气的抿嘴便是清黛也是头一回见,可爱得她心神一荡,忍不住上手搓了搓。
方才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来,笑眯眯地看向秀织,“话你都听到了,现在愿意给你活路的人是我,不过要怎么选却依旧在你自己。当然,这毕竟是关乎一个女子终身的大事,你若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也无妨,我却也能匀你几天时间好好考虑。”
说罢,她便趁着秀织还在发愣的时候便招手让掌刑的婆子们重又把她带了下去。
看着人消失在门口以后,她方轻轻松了一口气,一回眸却正好对上沈猎疑惑的目光,“你究竟给了她什么活路?”
清黛照实说了,他却依旧将信将疑,“确定管用?”
“她来了棠园一年多,不声不响的,瞧着安分实则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咱们,我原以为她是在帮太后办事,可是时间久了我便发现并非如此,她是在替自己,观察你我到底适不适合做供她依托的乔木。”
清黛说着,又坐回罗汉床上,将适才没喝完的半盏红枣茶捧起来继续品味。
这是个非常会为自己打算的女子,清黛一早就看了出来,这才一直都没有去主动理会。
刚来的时候她对沈猎和自己尚且心存怖惧,不敢出头冒尖。
可日子久了,又见沈猎待自己极好,性子也比曾经和气了不少,她心下便也生出了几分遐思,起了侥幸之心。
想着以她的出身,给勋爵人家做妾绰绰有余,加之这家当家的又还年轻,若能得其怜惜,确也是她眼下能看到的可能里最好的选择。
可现在,清黛替她把眼界又打开了一些,使她能够看到的前路又多了一条。
但凡她是个通透些的,自然能够看清到底应该走哪一条路。
只不过,“若她是个不那么通透的,非要来撞咱家这道南墙,我也不介意将她堵上嘴捆起来,往第二条路上送。再不济,你那个法子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清黛将杯盏里的蜜茶饮尽,心绪也比任何时候都要镇定。
她也不是没杀过人,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着实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沈猎也渐渐想明白了她这层心思,伸手替她将空了的杯盏放回桌上,弯腰扶住她的肩膀,平视着她:“杀人放火的事我来办,骂声恶名我来背,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便是。”
他突然这么正经,让清黛不觉愣了愣,方又笑着应了,扭过头却又突然想起来,“对啊,你怎的又从教场回来了?算着日子,朝中定下的阅兵日不就这几天了么?”
经她这么一提,沈猎这才想起自己刚进门时的主要目的,一凝神,脸又黑了下去。
“明日圣驾要从宫中出发,往军镇检阅三军,我为锦衣卫统领自然要护卫左右,这是一。”
“那二呢?”清黛不知怎的,背脊有点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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