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黛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点了点头,“此事我也不甚清楚,但除了他之外,应该也没人会那么做了。”
朱若兰浑身发软地瘫在暖阁的炕床上,她虽未见过那杨家公子最终的模样,但一年耳朵里也没少听见关于此事的传闻。
遥想沈猎当时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已如此辣手无情,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想想都后背发凉。
她顺着这一段又往下思量,忽而又问:“那他之前会突然上咱们家来抢亲,也是你们俩商量好的一出戏?”
清黛不觉失笑,“他才回京那几日,我也不过只见了他一次,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连句话都没说上,更加算不到他后来能步步高升、手握大权,哪里又能和他串通起来演戏给大家伙看?再说了,我若真能料算得到那么多,也不至于被罪王逼得走投无路,近乎自裁了。”
“你说得有道理。”朱若兰若有所思地顿首,但还是放不下一个疑问,“可是,你二既有年少相知的情分在,怎的我又听你身边的婆子说,你们俩至今都还未圆房?”
清黛被问得心里咯噔了一下,难怪一回孟家她便再也找不见陈妈妈的人,原来是赶着就去告状了。
虽说她也不介意她的告状对象是朱若兰,但这等闺房秘事被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出去,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大舒服。
面上也难免尴尬,“既有情分,任何事便自有水到渠成的时候,又何必急于一时?”
“也罢,你自来比你那姐姐有成算得多,这些事情你自己也看着办吧。”
说起她姐姐,朱若兰又不禁想要仰天长叹,这家两个女儿,平日里瞧着一个比一个安分守礼,没想到于姻缘路上竟是一个比一个主意大。
好在后头这个与她家的小情郎都比较谨慎本分,便是少时情谊再好,也不曾轻易露于人前,也能当得上一句发乎情止乎礼。
不过她细细计较过以后,还是觉得应该提醒小丫头几句:“你和沈四郎的故事,待会儿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说给任何人听了。一来不管是沈家内宅还是朝廷上下,沈四郎这些日子已然树敌不少,若被有心人打听了去,免不了要做些文章出来,中伤你二人。
“二来嘛…你在他落魄之时一再不计回报地施以援手,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弥足珍贵,是你今后在夫家站稳脚跟,在内宅屹立不倒的底牌,你只消牢牢把握、精心经营,哪怕有朝一日你们情分淡了,也足够能让你的后半生安然无虞了。”
清黛听到后面,不自觉地怔愣住了,好半天才钝钝地抬起头,望向朱若兰。
她知道她说这些也是为了自己好,她也早就明白,婚姻之根本,并不在夫妻之间的情意深浅。若不上心,再深厚的情意也终究会被年岁消磨殆尽。
这些天她也悄悄想过了,身为妻子,对沈猎她定会尽心竭力为其排忧解难;而作为后宅主母,该她做的她也定一件不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倘有一天,他真的会变心,她也尽量不去难过,收拢钱财心腹,就算不能回柔夷,也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个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小老太太。
情爱不是人生的全部,她一直都清醒得很。
从朱若兰的卧室里出来时,孟家其他的人也都还聚在正堂下吃茶说话。
沈猎并不适应这种气氛,打从中饭还未开席时就不怎么自在,这会儿又长时间不见清黛的人影,自是心如火焚,如坐针毡。
清黛一从屏风后边绕出来,就撞上他无所适从的眼神,像一只在人间迷路了的幼狼,分明有着利爪獠牙,却还是被人间的喧哗吵闹吓唬住了,惶惶无措地夹着尾巴走在中间,生怕被人注目,莫名的可怜。
清黛赶忙到他身边去。
屁股刚一挨着椅子,他便紧张兮兮地凑了过来,“孟侯夫人方才把你叫去说什么了?”
瞧他这这幅神情,狼不狼的清黛看不出来,反倒像条忠心又黏人的小狗。
清黛再忍不住笑意,凑到他耳边俏皮地轻语:“秘密,不告诉你。”
沈猎听出她又故意逗着自己玩,不觉低声埋怨起来:“你怎的总用这种哄小娃娃的口气同我说话?”
趁着其他人的注意都在别处,清黛继续逗他:“因为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娃娃呀。”
沈猎顿了顿,耐着性子咬着牙:“你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那又如何?我是子时中生的,你是辰时末生的,依照齿序,你合该叫我一声姐姐。”清黛得意得眉飞色舞。
沈猎却意外得差点控制不住音量:“你偷看我的生辰八字?!”
清黛理所当然地盯着他的眼睛,坦荡无比:“你是我相公,我看一眼怎么了?小气鬼。”
最后,沈猎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被她那一声轻柔婉转的“相公”喊得骨头都酥了一半,两只耳朵红得发烫,立刻就被眼尖的江柳娘注意到了。
“呦,这小两口当着咱们的面就咬上耳朵了,也不知是要羡煞谁人啊。”
其实她一早就瞥见他二人的小动作了,牙酸了半天终于想出话头嘲弄过去,顺便再跟上几句不阴不阳的,“说来咱们家还是阿宝最有福气,前后那么多好人家惦记着,最终便是奉旨成婚,也能得夫君如此爱惜,头上也没个公婆叔嫂严责刁难,唉,真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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