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得患失最是磨人,清黛何尝不想向沈猎讨个痛快话,奈何这厮就像是存心的一般,在前头一喝就是个没完,直等到月上中天,屋里几个丫头都哈欠连连也不见人影。
清黛靠着床帷眯了一觉,睁眼仍没听到前厅有人传话,又看着一屋子的人也都已经东倒西歪地小鸡啄米,心有不忍,便吩咐了熄灯,先让大家都下去歇了。
偏生就是这个时候,屋门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没等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反应过来,就见到这家叫大家伙等了整夜的年轻主君,醉眼迷离地走了进来。
一路横冲直撞,踉踉跄跄,奔着里屋就去了。
清黛这时也正站在一边等着阿珠和明珠帮自己铺床,听到外间传来几声轻轻的惊呼,下意识地回了下头,不想迎面就撞上一个火红的怀抱,浓烈的酒气也随之扑鼻而来。
沈猎看着颀长精瘦,但好歹也是个好手好脚的大小伙子,这样倾身倒下来,险些把清黛也一块带倒。
“姑娘,姑爷这是……”转身看过来的明珠吓得说不出话,连忙就要上前帮着清黛把他扶起来。
不想她手刚碰到沈猎的胳膊,就被他利落地反手扒开,几次三番连累被他重重压着的清黛都快要站不稳了,只得对众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应付就是了。”
“姑娘,可姑爷他醉成这样,你一个人成吗?”明珠忧心忡忡地站在一边。
清黛努力撑着某个几乎已经醉得人事不省的死人,勉强道,“不妨事的,你们去吧。”
她虽这样说着,可明珠和阿珠还是放心不下,只等那位顶了庄妈妈陪过来的陈妈妈上前意味深长地点了她二人两下,她们才肯慢慢地从屋里退了出去。
房门刚刚关上,清黛趁着自己还有力气,朝身后的床榻挪了两步,想着先坐下来再说。
可她还是低估了一个醉死过去的人能有多么笨重,刚一往后,便被他带着齐齐摔进了软绵绵,红彤彤的喜帐中。
倒下去的一瞬间,清黛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功夫算是白练了,顿了半晌才能使出力气再把人从自己身上一口气推到了一边。
坐起身时她的发丝衣领也都凌乱不堪,她随手理了理便回过头去察看那醉鬼。
可见人生得俊俏也是有好处的,即便喝得满脸晕红,烂醉如泥,依旧不改他眉目间的飞扬英气。
在昏昏沉沉的烛光里,竟颇有几分魏晋俊才的倜傥不羁。
然而即使如此,清黛看着他还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恨不得朝他胸口抡上几拳。
事实上她确实那么做了,“明知自己不会喝酒还非要去喝,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
说着还不解气,又小小地捶了他几下。
他却不知哪里又来了力气,闭着眼就长臂一展,将她拦腰捞了过去,就像对待一只心爱的布偶,搂在怀里便不撒手了。
清黛都快要被他身上的酒味熏晕了,挣扎了好半天才从他的臂弯里透过气来。
可没一会儿就又被他用更大的力气往怀里紧紧箍住,好似是要把她连皮带骨全都纳入他的骨血中一般。
清黛有些挣扎不动了,心里着实没想通,平常看着冰块一般的人,怎么一沾酒就成了这副模样?
之前在柔夷喝酒时也没这样啊,还是说当时还没到量?
她正纳闷着,便听见他嘴里也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起初还听不真切,渐渐的,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一声声念着的,好像是她的名字。
“…清黛,清黛…清…黛……”
“……我在。”
她不觉有些呆愣,他素日很少叫她的名字,每一次还都是连名带姓,尽显疏离,这般亲昵如情人耳语的呢喃,她还是头一回听见。
“你稍稍松开些,让我喘口气吧……”她又试探着动了动。
他果然又收紧了手臂,只不过这一回,竟还控制不住地嘟囔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你困在这里了……”
这下清黛彻底傻住了,额头抵在他胸口动也不动,耳朵里全是他慌慌张张的心跳声。
半晌,她才想起来仰头去看他,这时他也貌似安定些了,她便试着从他怀里一点一点抽身出来。
撑起自己的半截身子,“你方才…说什么?”
沈猎自是已然答不上话,她静静望了他一会儿,忽地瞥到了他颈间缠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她也没多想,随意伸手勾了一下,便将红绳上拴着的、他贴身藏着的那枚小小的护身符牵扯了出来。
是他们十一岁那年,她夹在书中辗转送给他的。
往事在脑海中止不住翻涌浮现,她这才迟钝地惊觉,原来他们有着那么多只属于两个人的回忆。
并且不止她记得,他竟也一直珍藏于心。
孟清黛与沈猎之间,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她痴痴看着他,朦胧视线里,历经风雨的少年就算是在睡梦中,眉心也紧紧蹙着,仿佛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他惊动。
清黛并不知他这些年孤身在外都经历了什么,见他如此,还是忍不住伸手替他把眉间所有的不安轻轻抚平。
张开双臂,将他拥进怀中。
作者有话说:
糖怎么还发不完了,那么明天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