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捏着姹紫嫣红的烟花在园子中心的空地上嬉笑打闹,头顶是从皇宫方向炸出来的璀璨焰火。
明明灭灭,五光十色,照染着华都城的万家灯火,繁华喧嚣。
清黛不自禁地停下脚步,仰头默默欣赏。
夜来天凉如冰,风也渐渐变了方向,明珠见她不跑动了,便赶紧把她方才脱下来的银鼠皮斗篷重新给她披上,“姑娘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方才的话。”清黛痴痴地微仰着侧脸,盛丽的火光在她乌黑的眸子里绽放,“每逢佳节,烟花都必不可缺,会不会真的有可能如你所说,有燃不尽的火星子落下来…成就一场大火呢?”
明珠不由笑了:“我不过随口说说,吓唬一下南风的,姑娘怎还当真了?”
“是么?”清黛不赞成也没否认,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又耸了耸肩,“也罢,就当是我说着玩吧,你别放在心上。大过年的,也不好说这些不吉利的,走,咱们继续玩咱们的。”
大概也是许久没这么酣畅淋漓地玩一场了,明珠确实也没把她的话往深处想。
直到次日,皇宫走水的消息不胫而走,她才后知后觉地用讶异的眼神看向她们家四姑娘。
“原是今年那负责表演的烟花班子图方便,把一些还未燃放的花筒就堆放在了保宁殿后,昨夜风变向之后又越吹越大,火星子随风到处乱飞,竟好巧不巧就落在了那堆花筒里!
“火苗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从保宁殿后顺着里面装点的灯笼和红绸一股脑烧过去,被人发觉的时候已然一发不可收拾!
“更吓人的是,火烧起来的时候,圣上就坐在后殿喝着药!若非那沈家的四少爷,如今的沈千户果敢,当机立断冲入火场将被烟雾呛晕过去的圣上背了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圣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锦衣卫原先的周指挥使以玩忽职守治罪革职,还当着一众文武近臣的面,让沈千户暂代其职!要知道沈千户才十八岁呀,年纪轻轻就能得此殊荣,越级升迁,也太离谱了吧?!”
这一篇惊心动魄的话直说的南风一阵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了小半壶清茶,才缓过劲来。
坐在暖阁里独个儿摆棋局的清黛听到这里,心中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嘴上却在努力装淡静,“自古救驾有功者,封侯拜将比比皆是,并不足为奇。”
话音刚落,另一个被清黛安排出去的阿珠这时也走了进来,连脚都来不及站稳,便从门外一喊说了进来:“别管什么沈千户了,姑娘,庄大哥跟我说,昨夜连莫况大人和莫坤少爷住的那什么春深台,竟然也遭了殃!莫坤少爷为了救还在昏睡的莫况大人,还让火燎伤了手呢!”
清黛这才放下手里的棋子转过头,“阿坤和舅舅怎么样了?”
阿珠强耐着激动的心:“不清楚,不过宫里这一走水,保耘大人便在皇帝苏醒后向其进言,想要让莫况大人和莫坤少爷离宫住回鸿胪寺。
“虽不知道他具体怎么和皇帝说的,但最后皇帝居然当真答应了,眼下莫坤少爷只怕也已经护送着莫况大人回到鸿胪寺了!想来应该就是无甚大碍了吧?”
银珠听了便掌心合十,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起码这么一来,我们姑娘就不用在成日为着他们在宫里安危不明而担惊受怕了!”
“就算是回去鸿胪寺,也还是在黎王府的眼皮子底下,保不齐他们又能想出什么刁滑的诡计继续为难柔夷的两位大人。”明珠的眼神沉静如海,定定地望着清黛。
清黛坦然地望了回去,明白她这是有话要单独问自己,于是便寻了借口,将其他人都暂时打发出去。
谁知人一走空,明珠便惶惶然地跪了下来,瞳孔颤颤地望着她:“姑娘!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你怎么敢……”
清黛却笑了:“你看出来了?”
明珠努力保持冷静,声音却依旧有些抖:“前日出宫时,姑娘孤身折返回头,我便有了疑虑,再加上昨夜姑娘和我说的话,这才让我明白过来:姑娘当时是去想法子给困在春深台的莫坤少爷递话了吧?
“虽然我不知道姑娘究竟用的什么法子,但姑娘有一身好本事,让莫坤少爷趁昨夜宫中燃放焰火之时在春深台纵火的话,定是成功传到莫坤少爷手里了。
“就连出宫后,姑娘去鸿胪寺见柔夷使者,也是为了与他商量好,在春深台走水之后,借机向圣上进言,接出莫况大人与莫坤少爷。对不对?”
“不错。”清黛轻轻顿首,转头继续盯着自己照着棋谱摆出来的棋局,耐心地研究。
明珠却是一脸惨白:“可春深台离保和殿那么远,烟花的火星子飘得再远,也飘不过去的呀!这样漏洞百出,姑娘就不怕被圣上个太后娘娘看出端倪问罪下来么?”
“那你知道,为何圣上不问罪么?”清黛气定神闲地反问。
明珠懵然摇了摇头,清黛相信她的聪慧,便也没有立刻揭晓谜底,而是让她自己去想。
少顷,她方小心翼翼地重新抬起头,试着问:“难道……圣上…这是在借坡下驴?”
外邦使臣受困内宫多时,朝臣们私底下早就有了议论,只是碍于太后和黎王府的淫威,就算是督察翰林两院也没人敢冒着丢乌纱帽的风险,在朝堂上站出来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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