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下一刻,她抓起那人家老板用来装辣椒油的罐子,哐哐就是几大勺舀进去。
调匀以后,又一脸严肃认真地端到了沈猎面前,命令道,“喝了。”
沈猎想都没想,接过去便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
清黛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想喊却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几勺辣椒油呛了个满脸通红,狂嗽不止。
清黛连忙又跟老板要了茶水给他端过去,手上不住地拍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着气。
那凉粉老板见了直摇头,“我这儿的辣椒油用的可是咱们柔夷武山丘南寨的牛角椒熬炼的,便是咱们柔夷自己人吃,至多也就只敢放那么几小勺,这位小郎君瞧着脸生,只怕是中原来的外乡人吧?仁波切小姐,他究竟哪得罪了您,让您这么大火气?”
清黛正忙着照顾沈猎,一时间也顾不上回他的话。
直等到沈猎连着喝完了两壶凉茶,渐渐缓过劲来,她才有空回答那摊贩,“他其实也没得罪我,就是…就是……惹我不高兴了。”
您跟我搁这儿搁这儿呢。老板愣了愣,又仔细地来回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一对璧人,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就是爱折腾,罢罢罢,左右这感情吧,总是越吵越好,越闹越亲,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到您的喜酒啊?”
“啊不是……您误会了!”清黛窘得脸噌一下就红了,连忙跟他解释起来,可人家却是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任凭她口水熬干,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的。
亏得他们之间交流用的是柔夷土话,沈猎听不懂,还当是那老板说了什么冒犯她的话,不由剑眉一拧,“他在说什么?”
清黛也不敢跟他说实话,只能拽着他赶紧走了。
这样一趟折腾,她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也渐渐冷静下来。
一边走,一边开始试着旁敲侧击地问:“可是边匪又有异动?”
沈猎不解,“为何这样问?”
“若非如此,我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能让沈大人骤然没、空。”清黛不自觉地捎带了几分阴阳怪气。
沈猎当然也听出来了,心尖跟着一颤,“你……一直在等我么?”
“不是你还能是谁?”清黛生生给他气笑了,但见他满脸写着困惑和茫然,不禁又有些心软,“下次若是有事,一定要提前说,这回亏得是我,要是换做旁人,看谁还有这么好的耐心,这么好的脾气,能等你等这么久。”
灌了他整碗辣椒水的人,能叫脾气好?
沈猎禁不住笑了。
不过,能看到她对自己气鼓鼓地使小性子,就是连喝十碗辣椒水他也觉得值。
“你笑什么?”清黛说着,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刚刚消退地的红晕当即又涌了上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迟到的话,还是要受罚的,不是么?何况,我也不知道你不会吃辣啊……”
沈猎却道,“说谎,你知道我不吃辣。”
那年在柯家贺寿别墅一起烤肉的时候,他就曾当着她的面,把辣椒从自己盘子里一点点挑出去。
她虽不说,却暗暗都记在了心里,后来给他烤的野味里也都没再放辣椒。
被戳穿的清黛做贼心虚,只得用欲盖弥彰的干笑横加掩饰,转过头赶紧说起别的事物,企图转移话题。
沈猎也不会得理不饶人,由着她说起其他。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阿增,以及除了彼此以外的所有人。
他们并肩走在拥挤的人群中,路过一条细窄的巷子,两侧的牌楼上有顽皮的小孩儿在摇动着攀附在窗边的花枝。
不知名的粉色小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来,花叶上的水泽也随之滴落在人的身上。
清黛下意识地低头往沈猎那边躲,沈猎下意识地伸手替她挡。
好容易从那儿走过去,一直起身子,两个人的发梢和肩膀都还是沾了些零零碎碎的花叶。
尤其是沈猎的发顶,粉粉嫩嫩的花色几乎落了满头,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花环,与他精致的五官相衬,反倒是柔化了他眼底眉梢的冷戾。
清黛咯咯笑着让他低头,帮他一点一点地清理那些花瓣。
他们靠得那样近,却又不觉得暧昧,落在路人眼里,竟还能品出几分干净纯粹的岁月静好。
一抬头,他们竟已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花溪城的中心。烈烈燃烧的篝火周围,人们除了歌舞,还有着很多游戏摊子,打陀螺甩石子,猜隐谜斗猴头,不光小孩儿爱这凑热闹,许多大人也都能找到乐趣。
其中最多人参与或围观的,当属篝火东边用篱笆桩子围出来的一个面具摊子。那老板的面具做得很是精致好看,却不是拿来卖的。
想要得到面具则必须买他们家另外的弹弓和弹珠,去射落远处挂了一树的木牌,射下来的木牌越多,可以换的面具就越漂亮。
清黛趁兴也拉着沈猎凑了过去,看到玩这个的人竟会是年轻的男女居多,大部分还是成双成对地站在一起,一块用弹弓去打树上的木牌。
他二人都有些好奇,清黛就问起了周边同样在看热闹的人,然后才来给沈猎解答,“他们是为了赢下今年摊子上唯一一对虎翼神面具。”
她一面说,一面给他指了指被挂在最高处的一对虎脸飞翼的漆木面具,“在我们柔夷的传说里,虎翼神就是三山女神座下的一位武神,他不仅拥有彪悍强大的神力,还是个千万年从一而终、至情至性的痴情人,所以他同时也象征着忠贞和情有独钟。人们也都喜欢祭拜他,来祈求自己未来的伴侣像他一样忠贞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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