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淑慎也想上前帮忙,但清黛对她多有忌惮,莫氏的一片衣摆袖子都不肯让她碰,只叫了自己近前的丫鬟还有阿彩妈妈过来帮忙。
这节骨眼上阿彩妈妈哪还顾得上什么账簿不账簿的,立马冲过来帮着清黛一起把人挪进了里屋朱若兰的卧榻上。
闹了这样一场,莫氏时而恼怒悲愤,时而委屈不甘,难免惊动胎气。
亏得清黛提前就有预料,早早让阿珠把欧阳先生请到了府上候着,只片刻的功夫,人便到了朝晖堂。
彼时那屋里确是横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孕妇,竖着一个头风发作的病患,欧阳先生秉着医者的良心,两头兼顾,一会儿要替莫氏号脉抓药,一会儿又要给朱若兰施针镇痛,忙得几乎四脚朝天。
清黛还有屋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嬷嬷们也都没闲着,烧水煮药,换巾洗帕,腿脚利索的小丫鬟们跑出跑进,足足乱了大半天的功夫。
孟峒也不知是心虚或是压根不在意,打莫氏被扶进了屋他就一声不吭地溜掉了
剩下郑淑慎一个,因又被清黛和阿彩妈妈严防死守无法靠近里屋,朱若兰那儿也同样的不待见,没多久便也借口去瞧瞧前院南素容那边情况如何,离开了。
清黛一心挂在自己的血亲身上,对于这对夫妻的离开倒没怎么留心。
好在欧阳先生仁心妙手,终是在太阳下山之前把莫氏和肚子里的小崽子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朱若兰的头风也有所好转。
为着不打扰朱若兰休息,更为了不叫莫氏醒来又和她大眼瞪小眼,一等后者情况稳定了,清黛便做主先把人送回了临泽苑。
朱若兰倒也没阻拦,只是在清黛临走前,有些欲言又止。
清黛看在眼里,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待送了莫氏回她自己的屋里睡下,忙了一天的清黛又饿又累,那种几乎把她整个人的疲倦不仅来自身体,更来自于心。
这些天所发生的这一连串故事就像是有人连续不断地朝着她的脑袋出拳,又快又狠,让她无从应接,被动挨打。
正值黄昏,她坐在被落日余晖渲染金黄的西窗下,刚想着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就又听见外间有人通报:
“姑娘,煜大奶奶让人送了清心静气的莲子羹来,正好咱还没用晚饭呢,不如先用些垫垫肚子?”
清黛倦倦撩动眼皮,终于还是轻轻地应了,“难为大嫂嫂这时候我挂念着我,且端进来吧。”
这时节已是入冬,莲子少见,清黛也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南素容待自己的这份心。
她将汤碗捧起来,正要低头去喝的时候,忽听那端着漆盘进来的丫鬟开口说话,“入口的东西看也不看就吃,就不怕着了谁的道闹肚子?”
清黛闻声一惊,“嫂…嫂嫂?”
打扮成小丫鬟的南素容连忙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明华阁里不清净了,我不敢让你过去,更不敢让人知道我来找你,这才打扮成这样,可小声些,别叫人听见了。”
清黛点了点头,拉着她坐下:“嫂嫂扮成这样过来,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南素容道:“你可知就在午后,我刚刚打发了何家那对父兄,我那婆母后脚就把他们家的闺女和外甥也放走了。”
清黛不禁瞠目,“她此举何意?”
“照她自己的解释,是担心我应付不来何家人,为着咱们侯府考虑,就先把人还回去了,可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通。”
南素容微微拧起眉心,认真道,“这些天的事情都让人觉得哪里蹊跷的很。”
“嫂嫂想的正是我心里想的。”清黛垂眸仔细考虑了一下,后又接着说,“这个何氏,早不闹晚不闹,为何偏偏就要挑在二伯六伯都不在家的时候来闹?还有那天我们去天龙寺遇见她,她又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程轨迹,总不能一直跟着我们吧?”
南素容一捶掌心,“那当然不能,若是一直跟着,她为何不在城里街上就拦住马车闹起来?定是有人提前安排了她在天龙寺等着!”
话到此处,她二人的疑心已然不言而喻,可清黛还是想不明白,“可她这么做究竟图什么呢?”
南素容冷静无比地道:“之前我还没瞧明白,直至方才,我听下人说七舅母在朝晖堂动了胎气,还隐隐有见红之势,我才明白她想做什么。”
清黛的瞳孔悚然一缩,“……她真要害我阿娘,何必绕那么大个弯子?”
南素容马不停蹄地反问,“她不绕这个弯子,又能有什么法子?”
清黛不说话了,确实,她替母亲把临泽苑守得铁壁铜墙一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她眼皮子的底下,寻常那些阴私伎俩根本施展不出来。
唯有这样声东击西、连环炮弹似的手段才能真正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南素容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生怕点不醒她,继续说,“我已派人暗中留意过了,二舅母派人送去北疆的书信还没出京城地界就被截住,没能真送出去;可你说巧不巧,我还就听你大哥哥说过,他这位继母的娘家如今却有人在驿站这个口子上当差。”
说到这里,她仿佛又想到什么一般地补了一句,“还有,自何氏被放走之后,她父兄也跟着从侯府离开了,我本想再派人去追寻,谁知竟让他们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我叫人去查问他们的踪迹,竟是到了现在也还没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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